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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我说罢就回过头去不再看他,旁边的侍从和州兵虽然没有了利刃在手,但是还在对持。

柏永曦撤开手似乎想要过来,但是我扭过头去,望着后面刚刚缓步走来的披麻戴孝人,拢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

那人着衰裳,持竹杖,绑苴绖,绞麻为绳,踏着菅屦。他趿拉着来,身无官服,双目炯炯:“此,千家氏万家名之柩。”

“死者已矣,大人节哀顺变。天灾洪水,应同国丧。”我望着他道。

这便是胡刺史,年过半百的他在边城一带颇有威望,在这些地方已经坚守游离了三十年,来前我见过他的画像,也听说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我忽然想起姜州牧扯谎说是他带走了银两,现在只觉好笑。

刺史监察太守,这样重要的位置是容不得私下交往的,所以每三年都要换一拨,免得让官员之间互相包庇,混淆视听。

胡敬在升为刺史后已经做了四州刺史,都是绕着边疆的苦寒之地,这些地方天高皇帝远,臣民消息闭塞,这种地方为官也是苦差事,能做好更是不容易。

和先前那位姜州牧不同,他是切实有功绩传回的。他在任期间拉下马四个县尉,两个县丞,两个县令,当年的青州太守还险些被告得连遮羞裤都不剩,正是个铁面无私绝不徇私枉法的主儿。

现在一看这人的性情果真直爽义气,为臣民披麻戴孝,目无长官皇室,开口就是叫我吊唁。

是位好官,也颇有长吏的风范。他静默了片刻,仔仔细细把我打量一遍,方才狐疑道:“阁下是?”

此话一出,大家都傻了眼。

合着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也是,我现在满身泥浆,还来不及整理仪容,哪里看得出来是一国公主殿下?

旁边的白副尉悄悄凑到他身边耳语几句,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紧锁双眉压着声音骂:“糊涂!是谁准你们自作主张的?!别以为你挂个姓老夫就不敢动你……”

他跟前两步,深深对我行了一礼:“下官胡敬,任许州刺史,参见公主殿下。恕下官眼拙,这些小子不懂事,请殿下尽管降罪。”

说着,他就真的不动了,真的等我降罪似的。

我虽是公主,可这里皇权鞭长莫及,朝廷管辖薄弱的这里,或许早已没有人知道当今皇帝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膝下有什么公主皇子。这种事情我自然晓得轻重缓急,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胡来抢别人的职权。

话虽如此,诚意也拿了出来,可是真正意义又是不一样了。

别给脸不要脸——我一直深谙这个道理。

我虚扶了一把胡刺史:“胡大人莫要拘礼,大人这些年为南篁做的贡献有目共睹,况且方才也都是些小插曲,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谁知道这胡大人就真的长揖不起了:“殿下,这些人罪有应得,请下旨责罚!”

我愣住。

没有想到这位大人并不是在给我台阶,也并不是跟我客套,而是真的要我惩戒这些人吗?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无五音,难正六律。无国法,无尊上,何来家国!”他发狠横过去一眼,前面的船夫吓得全都跪了下来——包括拉我的那个——还有白副尉也颤颤巍巍地软下去,“你们这群人是想当反贼不成?天灾国难当头,成天居心不良,尽动歪脑筋,有力气没地方使,全都给我滚到县衙里扛板子去!”

我眉心一跳,连忙拦住这位暴脾气的爷:“胡大人,念在他们初犯,就放过他们这回罢。他们也是关心则乱,情有可原,且让他们将功补过,去将本宫剩下的侍卫接来罢。”

“什么?”谁料到这位大爷眉毛瞬间立了起来,“好哇,你们这群人还敢怠慢皇兵——”

他这架势又是要开骂,抄起手上的竹杖就要打,吓得我赶紧按住。

胡刺史盯了我半天,终于是打消了要直接上手抽人的念头:“那就请殿下亲口赦免他们罢,下官不敢做主。”

我有些语塞,忽然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转头看他完全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心中暗自感慨,没有想到在边城还能遇到这样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老臣。

这怎么也拗不过他,我也就顺了他的意思。

“还请诸位将本宫的侍从接来将功补过,先前的事情就不作数了。”我被那胡大人盯得如芒在背,说完后又扯出个笑容,“贵州的灾情今后还是要仰仗辛苦各位。”

那些人点头称是,连同那白副尉一起离开了,喊着口号撑着船往远处走。

我望着逐渐远去的船队,沉睡多时的天空终于睁开了眼睛,打破了阴郁的灰霾。

“多谢胡大人解围了。”我回过头。

对于这位及时出声的老刺史,我还是很感激的。

如果没有他,我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收场了。

虽然在皇城当中和父皇逢场作戏,弄得全城都知道我这个爱女在老天子心中份量极重,面子功夫的赏赐也是铺天盖地。

就算我闹到龙王大殿,也不见得有人敢置喙什么。可是这里是边城,这里人八成都没听说过什么潇湘公主,而且神鬼之说又盛行,民间以讹传讹,什么“天子不正”“皇室触怒天庭”之类的话也不在少数。

明眼人晓得那是胡扯,可是保不准那些大字不识的白衣就信了。

所以当我踏进这城路的时候,我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数不清的目光,浓厚的仇视几乎要洞穿我的胸口。

霎时间,忽然感觉整座城的呼吸停止了一瞬,家家户户从窗子缝隙里送来滚烫的目光,像是有双手,正伸进来掏挖我的内脏。原本在街角嬉闹的孩子们也都似乎随风而去了,阴入了巷角深深的阴暗里。

我忽然迫切地想要呼吸,想要代替这整个城呼吸,想要让游荡在空中不知陈积了多久的老水气充满我的胸膛,以此来挤压平复那作乱的手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