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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遨游碧沙渚,游衍丹山峰

从南蔺溯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是旁边的几个老大人脸上的颜色都变了,刘太保厉声喝道:“张尚书,这话岂是可以胡说的?”

户部尚书倒是一点儿也不怕,闲庭信步地走到中间去,站在元世定旁边:“分明是你们死要面子嘛。”

“好啊。”他突然转过身来,直直望着我,眼角的褶皱骤然深了下去,“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名誉名誉,殿下,你说的,若是真因此让我们露了怯,让我们失掉了主导权,就让史官去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下来,不就是骂名吗?我背!”

这一席话丢出来,几个老大人都哑口无言了。

他背?问题是谁背骂名吗?

不愧是官场浮沉多年的尚书,真是三言两语就往自己脸上贴了这么多金,竟然拿道德来压我们。

这话倒是我疏忽了。

张大人忽然转身,冷不丁手里的笏板一滑,正砸在元世定的头上。

元世定还跪在地上,被笏板一砸,砸得整个人一抖。

啪嗒笏板落地,所有人鸦雀无声。

张大人有恃无恐,因为自己是南蔺溯的舅舅,居然连手里的笏板都敢落了给自己立威。

偏偏南蔺溯还说他不得。

“哎呀,年纪大了手滑,还要劳烦你捡起来了。”张大人呵笑着,两手拢进袖子里,又向两旁的群臣道,“我也不与诸位打迷语,虽然如今收成良好,但是不与外界流通货物,也没人干活,这国库是无论如何充盈不起来的。”

“人,人是集不出来的。钱,钱也是筹不满的,这其中的利害,还用多说么?”他接过元小将手中的笏板,如打了一场胜仗。

我并不着急。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过来,砸得窗咚咚地响,太阳还在慢悠悠地向殿内爬,一点一点,浸透了地上的砖,徒留下闪闪的光,依旧冷得如一块冰。

快了。

大概是天上的云被风打散了,光一下子盛了起来。南蔺溯坐在高位上:“尚书言之有理,既然如此……”

我听见风鼓鼓地吹,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喧闹,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臃肿的影子扑倒在地上,帽子骨碌骨碌滚到了张大人的脚下。

“陛下……启奏陛下!不得了了……前阵子荆浒那边的坝塌了,本来已经平息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东市那边突然闹起来了,放火烧了工部的边楼,说工部不作为,现在季将军已经派人去镇压了……”

“放肆!”张大人抓紧了笏板,“真是太放肆了!”

几个老大人都是瞠目结舌,我只将目光放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工部尚书身上,等着他开口。

工部尚书一直目视着手里的笏板,脖子几乎都要缩进朝服里去了,微微地似乎还有点发抖,心事重重的模样。那一声放肆喊出来,他一个发抖,手里的笏板几乎掉在地上。

南蔺溯面沉似水,似乎对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工部尚书极不满意。

虽然这锅确实扣不到工部尚书的头上,但是毕竟也是他没能早点想到处理的办法,才落到今天的这般田地。

我望着工部尚书弓得如同虾米的背,心里也稍微有些忐忑。

是我估错他了吗?

“陛下!”他突然一个抬头,大步走到了中间,跪在元世定前面。

我的心一下子落地。

“陛下……臣自知罪该万死,近日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得一拙计……”他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在笏板后晃荡晃荡。

他抬起头,直望着南蔺溯:“如今无人愿入工籍,手艺人也不愿重操旧业,也不能提拔商籍,那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外界在寻人来。”

“陛下……荆浒关和长宁关外,全都是可用的人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时之间,争论四起,排山倒海般的吵嚷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压迫着我的耳膜,几乎要把我推出殿内。

我只是站在旁边,从头到尾不过说了几句话。我微微低下头,望着在脚边的影子,忽然有些恍惚。

似乎周围慷慨陈词的人都不见了,只有我,还有光洁的砖,在金光当中绵延向远方去。一只白面馒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滚过来,我看见一只漆黑的手,猛然颠覆了富丽堂皇的假象。

到处都被喷涌而出的灰土淹没,我耳边的争论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零零碎碎,最后变成哭声,痛吟和怒骂。我感到自己的鼻尖有一点点酸,穿越时光的痛突然化作了火,烧灼着我的每一根指。

我看见,一颗颗粘稠的,在我指节的血珠落下来,混进泥里,衣裙下黑红黑红的一片。

痛吗?不痛,但是很烫,如火一般的烫,烫得我浑身发抖,血液沸腾。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见我离开襄渠皇宫后的日子。我的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箭,和路边万箭穿心的尸首。我穿碎了鞋子,穿破了衣衫,行尸走肉,一心求死。

直到我饥肠辘辘,在高高的城墙下濒死的那一日,一个老翁,递给我一块白面馒头。

很白。很白。比太阳还要白,比太阳还要亮。

我会痛吗?我有资格痛吗?但是那一日我却有点醒过来了。我在南篁紧闭的城门下,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想,我大概命不该绝。

大雨连绵了三日,我见到太多的尸体了,见到太多人死去了,城门上的士兵如同刽子手,冷眼望着下面的民不聊生,无动于衷。

我望着那个老翁的尸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我想。

我应该做点什么。

“陛下,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这些难民确实可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况且事出突然,他们应该也没有在里面安插细作,反而可以扬名我南篁的大度仁慈,和大国心胸。”刘太保在吵嚷当中高声道,“况且现在粮食库存也是足够的,养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张大人突然回身:“这并非只是粮食的问题,那钱呢?银子呢?又多了这么多人,派去西北的款必不能少了,单是边防和军饷就都要翻倍,才能确保安全。这些钱哪里来?大风刮来吗?”

外面突然又急急跑进来一个太监,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册子。

“陛下……方才户楠谢家呈来折子,说愿为西北灾情出力,共、共捐银……”他顿了顿,尖细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大殿,“二十万两银子!!!”

方才还一片吵闹的大殿一下子鸦雀无声。

现在南篁已经穷到四万两银子都要争个头破血流了,如今一下子多了整整二十万两,莫说是养灾民,连国库都一下子充盈了。

我突然听见龙椅吱呀了一声,而后就听见南蔺溯抚掌大笑:“好。好。好!”

我重新看向他,只见到他身上的龙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似乎真的活了过来,横眉立目,活灵活现,几乎要跃出衣料。

外面的风又突然吹了起来,我想起我当日站在城墙上,向下的一瞥。下面依旧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风吹得我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头脑也因为淋雨和失血变得涨痛昏沉。

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进南篁,我要拿这下这个公主的名号。

我眼前浮现出鲜血淋漓的手,浮现出南篁皇帝悲喜莫辨的脸,浮现出那杯在月下我饮下的杜康。

我看见武林盟主黯然神伤的面孔,看见姜州牧伪善的脸,看见柏永曦在瓢泼大雨当中射出的那一箭,看见南蔺溯送给我的那一盘菩提子。

我坐在轿子里,一路向西北去,一路向南篁去。我坐在轿子里,一路向中城来,一路向大殿来。

从我被簇拥着进入南篁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想好了——那日昏昏沉沉在城墙上晕厥的时候,我还在想着。

我要这南篁有一天,能够敞开这紧闭的城门。

我要这些流连失所的可怜人,能够收到庇护,不必再担惊受怕,饱受痛楚和苦难。

“就按工部尚书所说的办。工部主理,五部协助,立刻执行,不得有误。”南蔺溯道,“三日之内,孤要看到规章。”

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