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的围甲主帅柯洁，虽然还没有拿到过世界冠军，但前几个月已经在世界围棋棋力等级分中排到世界第一了。”战鹰在旁解释道。
一个多月前，柯洁刚刚战胜近两年状态不错的唐韦星，获得个人职业生涯国内首冠，不过这并非是他首次绽放光彩。
在14年围棋甲级联赛中，柯洁总战绩18胜2负，更是斩获了十八连胜，已经非常令人瞩目。
这个战绩与战鹰后来着名的2胜16负相比，完全相反，喜剧效果可以说很足。
虽无世冠，但根据其表现，已被基本视为目前棋力前几的人物，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并且下个月便是国际大赛，不少人都对其寄予厚望，认为他必能斩获首个世冠。
即便不成，也只是时间问题，不会太久了。
“稍微听说过柯洁，有才有德！”柯洁此人后来在围脖和直播平台非常抽象，孟繁岐虽然不懂围棋，但也看过不少。
他的粉丝弹幕中有很多逆天的互动，比如什么【妙手控大龙】，【你胸前的两颗黑色棋子】之类的。
“第二场是由我来与阿尔法大师进行角逐，说实话，我的内心也非常紧张啊。”古力看到柯洁此时苦苦挣扎，心中也非常忐忑。
整场看下来，他也没有特别多的妙手对策，可以逆转局势力挽狂澜。
“我前段时间和李世石有所交流，感觉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古力与李世石同年出生，时间所差不到30天。
一人二月三日，一人三月二日。
他们的巅峰期时间也比较临近，一同统治了相当长的时间，互有胜负，总战绩平分秋色。
孟繁岐记得最终的结果是完全五五开，两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对手了。
如此杰出的两位天骄，虽然棋局之上相互狠下死手，但生活之中，彼此敬佩，倒也称得上是知己好友。
“我听说李世石今年的战绩不是挺出色的吗？年初跟阿尔法围棋对练比较多的棋手，樊麾和战鹰，两个人的表现也非常不错。”孟繁岐听了古力的话非常惊讶。
因为他偶与樊麾、战鹰会有对话，两人后半年的征程是一帆风顺。
樊麾轻松拿下了欧洲围棋赛事的冠军，并且在不短的时间内一场未败。
战鹰也以高胜率锁定了定段席位，在后续的表现当中颇为出彩。
考虑到她也持续地在进行各种商业活动，这个成绩是非常难得的。
至于李世石，他本来就是世界级的顶尖高手，与阿尔法围棋世纪之战之后，更是无敌铁腕，几乎全胜统治了14年下半年。
与他对弈的人，似乎都变得看不懂局中的情况了，轻轻松松就被李世石斩于马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古力说他状态不是很好...孟繁岐很难想象状态好的李世石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状态不好并不是说他的对局状态，而主要是指他的心理状态。”古力的声音低沉有磁性，非常谦逊的温润君子形象。
“其实，从AI中学到的东西，越有用，越有助于他的实力提升，反而越让他容易出现类似的心理和状态问题。我从自己的角度去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会让他有些怀疑围棋的意义和自己的意义吧。”
“多年来，他不断追求围棋的完美，但现在他面对一个不是人类的对手，被压倒性地击败，这让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围棋理论和对弈方法，质疑自己的决策是否真的是最佳的，是否有更好的选择被忽略了。”
“学习AI取得了绝佳的效果，这件事情似乎是某种答案。”
古力说得比较委婉，实际的意思就是，职业顶峰的棋手，下了十几二十年，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最好的。
在AI看来，根本就差了档次。
不仅下不过AI，并且学AI...对棋力的提升不小。
一想到以后棋圈所有人都会看AI学AI，这些多年的围棋人不免会觉得这个世界变了。
“我看他在节目中，也曾经表达过类似的情感。”李世石世纪之战后参与了不少韩国节目，孟繁岐也看过一两个。
对其中有的说法，他的印象也很深。比如：李世石在节目中表示自己认为围棋是一种艺术，是一种两人智慧间的较量和比拼。但AI的出现就让这种情感交流变得模糊。他渐渐发现自己无法从AI的着法中感知到对手的意图和情感，这使得他在棋局中失去了一部分乐趣。
从孟繁岐这个圈外人的角度来看，长久以来，人类在围棋上寄托了非常多的抽象概念，比如【势】，【杀气】等等。
势似乎是指棋盘上各个棋子的潜在力量和影响力。它并非直接可见，而是通过布局、位置和形势等来体现。
人对它的感知也并非具体的可以量化的，而是某种非常玄乎的感受。
棋手们也没有一个特别好的理论和方法来解释某种【势】，只能非常感性抽象地去表达，比如【厚】和【薄】。
这就导致了人们会对很多棋和棋手进行类似的带有情感的解读，比如李昌镐就是石佛，棋风稳固，古力则属于杀气很重，棋风刚猛的类型。
大家一直以来将这种对【势】的判断和人类的直觉，或者其他抽象能力联系起来，这也是此前大家大都不看好AI围棋的原因。
但这一套显然就无法应用于AI，因为大家都很清楚，AI没有任何的情感可言，也没有任何的直觉能力，它只会算概率。
可他就是这么把所有人都下爆了。
聊到这里，场中的胜负已定，柯洁挣扎了许久，最终仍旧落败。
荧幕当中，他正捂着心口，一时间还没能缓过来。
围棋之前在人类完全算不清的时代，其中蕴含了很多求道等等思想，让围棋非常的高大上，有逼格。
但在孟繁岐开创的AI围棋时代，它将会越发回归记忆力和计算力锻炼的游戏、竞技属性。
孟繁岐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感觉AI可能的确毁掉了这项运动的文化格调。
他记得，在世纪之战时期，绝大多数观众对棋手，尤其是李世石这样的顶尖棋手是非常敬畏的，虽然偶尔也会在直播中讨论某一手的好坏，但总体上都是在学习。
也就是李世石节目中所说的：“不管我怎么下，大家都会觉得这一手是好的，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现在，AI让普通人在线指导棋手下棋成为了可能，无数人持续地在根据侧旁的AI胜率图的变化，对柯洁的落子指指点点。
仿佛AI给出的数字就是绝对完美正确的，绝不可能出错一般。
人们不得不承认，原本玄而又玄的棋道，原来只不过是数字堆砌之后迸发出的偶然，原本被仰视的棋手，在ai面前却也已经同样不堪一击，棋手们原本的文化格调被摧毁了，一去不复返。
但生活还是会继续，即便已经没有棋手能够下得过阿尔法零，围棋比赛还是会继续举办。
在孟繁岐看来，14年围棋圈现在的变化，也只是AI时代的一个缩影罢了。
今后的日子里，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绘画、音乐、驾驶、文献总结、生物科研等等各种领域，都会一个个地经历这个过程。
甚至程序员自己。
一个也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