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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籽玉在一条小巷里寻找刘玉萍和武孟钢的餐馆,据说餐馆在小巷的深处。王籽玉不知刘玉萍夫妇为什么在偏僻的地方开餐馆,想起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古语,认为刘玉萍夫妇必定有自己的道理。小巷狭窄,四五层高的楼房遮天蔽日,小巷光线阴暗,人影寥寥。王籽玉不停地转头,在小巷两侧的店里寻找一家叫“笑眯眯”的餐馆,发现一个低矮的屋檐下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写着“笑眯眯”三字,王籽玉笑了,笑餐馆的名字好笑,又觉得有趣,认为是武孟钢的主意。餐馆门上挂一块厚厚的棉门帘,王籽玉掀开门帘进门,店里有点暗,其实店里开着灯。店里没人,只有几张餐桌,干净整洁。王籽玉寻找刘玉萍和武孟钢,谁都不在眼前。店里没有服务生,静悄悄的,王籽玉喊了一声:“有人吗?”

厨房传出一个声音:“有!”

厨房伸出一个秃脑袋,往店里瞧了一眼,又缩回去,说:“王籽玉来了!”

秃脑袋是武孟钢,他连忙走进店里,拉着王籽玉的手说:“稀客!稀客!”

刘玉萍也走进店里,笑着说:“欢迎你来。”

刘玉萍向王籽玉伸出一只水迹未干的手,显然刚才在厨房做事。刘玉萍手臂修长,手粗糙,手背上有明显的血裂纹。王籽玉吃惊地看了刘玉萍一眼,刘玉萍脸上现着微笑,仔细瞅着王籽玉。武孟钢把王籽玉拉在一把凳子上,连忙给王籽玉递烟,然后去沏茶。刘玉萍坐在王籽玉对面,笑着说:“经常回县城,也不来我店里小坐,找不着还是不愿来?”

王籽玉说:“县城变化大,你的餐馆偏僻,担心找不着。刚才费了好大劲才找到,怎挑选一个偏僻的小巷开餐馆?”

刘玉萍说:“这要问武孟钢。”

王籽玉端详刘玉萍,面色白净,脸消瘦,兴许是常年在餐馆操劳的原因;两眼崭亮,眉毛弯弯,清秀爽利;身穿一件白大褂,更显得利索。

武孟钢端着一壶茶走出厨房,大声喊:“来了!”

刘玉萍笑了,说:“一个卖饭的,就知道吆喝,一壶茶值得你大呼小叫吗?”

武孟钢说:“值!稀客进店,值!”

武孟钢倒了三杯茶,放在各人面前,说:“现在客人少,正好说话。”

王籽玉瞅着武孟钢的秃脑袋,说:“你老了,配不上刘玉萍,刘玉萍依然花朵一般。”

武孟钢嗨嗨笑,摸了一下自家的秃脑袋,说:“我再老,她也离不开我。”

刘玉萍说:“谁离不开谁!跟着你过苦日子,还以为自己能耐大。话说回来,我的确离不开他,离开他我去找谁?这辈子赖上他了。”

武孟钢瞧一眼刘玉萍,说:“刘玉萍比我年轻多了,其实我俩一般大,都属虎,只是她的模样好,才显得年轻,你让王籽玉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刘玉萍站起来,果真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武孟钢也站起来,站在刘玉萍身边,竟然比刘玉萍矮一点。武孟钢乐呵呵地瞅着刘玉萍,说:“好模样!”

王籽玉说:“真是好模样,与年轻时比毫不逊色。店里生意好吗?”

武孟钢讪笑,说:“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前两年生意不错,这两年差一点,这与县里的经济状况有关。人们手头有钱,来吃饭的人多,否则人少。选择这里开店,是因为离家近,店面租金低。”

王籽玉说:“你是一个老工人,为什么开饭店?”

武孟钢说:“一言难尽。我所在的企业是一家县办企业,以前经营不错,后来倒闭,所有工人被踢出厂门。我是一个八级工,有一手好技术,可英雄无用武之地,也被赶出厂门。我四处求职,找不到合适的职业,于是先向人学习厨艺,然后自己开饭店,一开就是几十年。店里生意清淡,勉强维持生计。”

武孟钢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轻叹一口气,说:“我的一手好手艺废了,心疼!”

刘玉萍说:“心疼什么?如果你做工,能开饭店吗?一个时代一本经,别总想着过去。我从不唉声叹气,因为我的命不好,认命。”

刘玉萍脸色平静,王籽玉不知她经历了哪些坎坷。刘玉萍看着王籽玉期待的眼神,说:“当年我被公社书记赶走,一直在村里劳动,虽然我的身子单薄,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农村收入少,难以维持生活,武孟钢收留了我,我看到了一线生存希望。我嫁给武孟钢,武孟钢托人在厂里给我找了一份清洁工作,没做多久,工厂倒闭,武孟钢失业,我也失业。两人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为生计发愁。两人商量了几天,决定让武孟钢学厨艺,我照管家里。白丝铜看见我可怜,让我到他的单位做清洁工,我的生活有了转机,不料有人眼红,我被辞,我的生活再次陷入困境。武孟钢学厨艺要花钱,孩子上学要花钱,一家人吃饭要花钱,我只好到街上捡垃圾。我早出晚归,到处捡垃圾,勉强维持生计。武孟钢学了手艺,开了这家饭店,他掌厨,我打下手,生活算是稳定了,只是勉强维持生计而已。”

刘玉萍说得凄楚,而脸色平静。武孟钢叹息,说:“往事如烟。我去做菜,同学三人喝几杯。”

武孟钢去厨房炒菜,刘玉萍看着熟悉而陌生的王籽玉,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同学时代的王籽玉,想起毕业后与王籽玉的恋爱,这场恋爱刻骨铭心,多年心意难平。刘玉萍希望王籽玉说点什么,王籽玉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说:“我应该早点来。”

刘玉萍说:“现在来不也一样吗?”

王籽玉说:“不一样,我应该早点了解你的经历。你俩从艰苦中走来,不容易,人生是一种历练。”

刘玉萍早想见王籽玉,或去找他,或请他到店里来,了解他的经历和情感,又认为主动找王籽玉是对他的不尊。武孟钢曾经提出请王籽玉来店里坐,刘玉萍拒绝了,她不愿看到王籽玉潇洒的姿态和迷人的脸,不愿让王籽玉知道自己的拮据状况,不愿勾起当年恋爱情景的回忆,其实她心里很想见到王籽玉,很想目睹他的风采,一起回味那段恋爱经历。此时刘玉萍沉睡几十年的心苏醒了,活跃了,乃至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欲望。她希望得到什么?她并不明确。片刻,武孟钢乐呵呵地端着几盘菜走出厨房,回头拿来一瓶酒。

武孟钢倒了三杯酒,说:“这是一瓶老酒,味道不错,这几盘菜是我的拿手菜。没想到别离几十年后再次相遇,都不年轻了,学生时的情景就像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我感谢王籽玉把刘玉萍留给我,她是我最值钱的宝贝。”

刘玉萍说:“别乱说!”

武孟钢说:“怕什么?王籽玉不是外人。多年来刘玉萍忠于我,扶持我,苦心经营这个家。当我苦闷的时候,她逗我笑;当我快乐的时候,她跟我一起乐;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她鼓励我;当我想做一件事时,她积极支持我。一个瘦弱而坚强的女人,一个平凡而贤能的女人,一个贫穷而美丽的女人,竟然成了我的女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刘玉萍和王籽玉笑了,武孟钢轻轻拍了一下刘玉萍,眼中现出怜爱之意。王籽玉没想到武孟钢如此喜爱刘玉萍,将她当宝贝,为武孟钢高兴,也为刘玉萍高兴。

刘玉萍说:“武孟钢的确对我好,我的确是他手中的宝贝。别看他是个粗人,对我却十分细心,生怕伤着我。我是个命运不好的女人,遇到武孟钢,我知足了。”

刘玉萍握住武孟钢的手,深情地看了武孟钢一眼,然后朝王籽玉微笑。

武孟钢说:“几十年间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彼此理解,彼此体贴,彼此鼓励。你一定比我们幸福。现在你孤身一人,看上了谁,跟我说,我帮你。”

刘玉萍说:“你能帮得了人家吗?这不是力气活。”

王籽玉笑了,说:“如果找到喜欢的女人,一定请你们喝喜酒。”

有人走进店里,王籽玉让武孟钢照顾生意,武孟钢钻进厨房。刘玉萍抹去了淡淡的笑意,现出一脸平静。王籽玉从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寻找艰辛、坚强、贤能和美丽,看到她两条充满活力的短辫子,看到她在田里挥舞?头的情景,看到她伤心哭泣,看到她新婚幸福,看到她弯腰扫地,看到她快乐地端盘子。王籽玉瞅着刘玉萍的胳膊,细长;瞅着刘玉萍的手,苍白带血。

王籽玉心中隐隐作痛,说:“开餐馆辛苦吧?”

刘玉萍说:“起早贪黑,不分昼夜,不然挣不到钱,不过习惯了,没什么。”

刘玉萍说得轻巧,王籽玉心里却沉甸甸的。刘玉萍知道王籽玉周游世界,不知他为什么要回国,不知他心里是否惦记自己,不知他为什么来店里。王籽玉担心影响他们的生意,向夫妇二人告别,刘玉萍眼中含着薄薄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