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报官吧
七天的时间里，王远忙的焦头烂额。
究其原因，乃是上一任的县令留下的烂摊子，近乎八九个月的存量。
对账这件事本来就是繁琐且枯燥，更别提他现在还要从去年开始整理。
而吃空饷这件事情则更是离谱。
在王远眼中，这已经不是吃空饷了。
这简直就是等朝廷的饷银到了之后，直接现场开分的程度。
整个县吏治根本不能用乱字来形容，哪怕整理几天之后，也方才勉勉强强摸到乱字的边角而已。
在没有县令的这段日子，怀仁县留下的大小案件，更是多达近百件。
小到民事纠纷，大到杀人放火。
案件尚未判决之前，还要供给牢里的犯人口粮，这在无形中又多了一道贪污腐败的路子。
十人的粮食从厨房开始就被克扣，层层下来，最后只能剩下不到一两成。
王远在京城轻松惯了，现在特别想找个人来帮帮自己。
可除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县丞以外，整个县衙编制之内，竟没有一人堪当大用。
无奈之下，王远只能起早贪黑，想让这些东西尽早处理完毕。
秦宽这边先是派李祖方挑选人手，建立了一个与大同方向的联络线。
这样自己的命令，以及大同的消息，便能以极快的速度互相传递。
随后，秦宽又混入一队民夫之中，当了两三天的苦力。
“姜兄弟，是大哥害了你啊。”
“之前他们都是很痛快的日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县城内的一颗大树下，秦宽正坐在一众大汉的身侧。
正在道歉的便是带着秦宽找工的冯助。
与王远分别之后，秦宽便寻了一身破烂补丁衣服，又给自己脸上抹了几层灰。
站远了一看，除了身子有些健壮以外，其他的地方跟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秦宽看起来年轻，能有这等身段也不足为奇。
换上这身行头之后，秦宽立刻奔赴县丞中最穷苦的地方。
至于身份，则是用逃难这个最简单，也是最令人信服的理由。
秦宽装成三天没吃饭的模样，顺利的混进一群找工的贫民之中，冯助便是附近的工头之一。
他看秦宽长得比较壮实，便把其拉进自己的搬运大队之中。
甚至听到秦宽没吃饭的时候，还自掏腰包买了两个馒头。
辛辛苦苦干了三天之后，整个搬运队忽然被告知没有工钱。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炸开了锅，连忙就把那募工者团团围住。
可他非但不解释，反而让自己身边的打手把秦宽等人都揍了一顿。
就算他们身强力壮，可毕竟手无寸铁，只能在阵阵哀嚎之后四散逃去。
“冯大哥，要不咱报官吧！”
冯助苦笑一声，随后用拳头猛砸在树上。
“报官？”
“卫兄弟，你是刚来咱们县吧。”
“在咱怀仁，什么都可能有用，就是报官没用……”
卫姓男子面露不解，连忙问道。
“县衙难道都不管这些事儿么？”
冯助无奈道：“拿啥管啊？”
“隔壁村蒋老汉家里的牛被邻居杀了，最后两家大打出手打到了县衙。”
“可这件几乎是证据确凿的事儿，硬是拖到现在都没处理。”
“理由就只是因为斗殴情况复杂，需要详细调查。”
“这查了半年还没定下来，蒋老汉还在年前病死了。”
冯助说完，周围几个大汉更是面目暗淡。
想到这几天的活都白干了，又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听着他们唉声叹气之时，秦宽忽然说道。
“冯大哥，咱们县不是刚来了个新县令吗？”
“要不咱去试试看吧？”
话刚说完，一旁又有人附和道。
“是啊冯大哥，新来的那个年轻县令好像有些靠谱。”
“他这几日不是将那些陈年旧案都处理了不少吗？要不咱去试试吧？”
冯助听着有点道理，可还是不抱什么希望，而且还特别叮嘱。
“兄弟们，你们可要想好了。”
“咱们要真是去报官，那这怀仁县可就待不下去了。”
“就算是县衙管了这件事，那事成之后咱们也得远走高飞。”
冯助的话让众人再度沉默下来。
他说的没错，一旦去报官，那必然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那些雇工的都有自己的人脉，这样一来不仅不会再雇佣几人，甚至还有可能打击报复。
可树下几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也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有一人忽然站起来说道。
“那咱就去试试……”
“反正这地方也待不下去了。”
“就算咱不去报官，难道哥几个还打算给他们做工不成？”
“就算这次忍了，还找他们要工。”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隔三差五的，再克扣工钱？”
此话一出，另外几人心中的火苗被纷纷点燃。
“是啊，是啊……杨兄弟说得对。”
“有一就有二，有二还有三，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呆着了！”
众人义愤填膺，很快就站在报官的统一战线上。
可冯助接下来的话，又让几人面面相觑起来。
“行！那咱们就报官去！老子也不在这呆着了！”
“可……报官要写诉状，你们几个谁会写字？”
这下可把众人难倒了，几个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冯助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铜钱，余下几人也不做隐瞒。
结果凑出来的钱还不到一百个。
要花钱去请书生，最起码也要一两银子，不然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众人再度唉声叹气起来，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却又因为这事儿落空。
而就在这时，秦宽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来，好像真是一副忐忑的表情。
“兄弟们……小弟读过几年书，会写字。”
“要不……”
秦宽话音刚落，几个人忽然眉眼放光。
“姜兄弟，你会写字？？”
秦宽微微点头。
“会点……只是前些年因为战乱，导致……家道衰落。”
“不然我可能也会去参加科举的……”
听到这话，他们看向秦宽的目光更是升起一股怜悯。
说的好听点是家道衰落，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只剩一根独苗。
能读的起书，何至于沦落到来当苦力。
冯助缓缓走到秦宽面前，拍着肩膀说道。
“姜兄弟，以后有我的一口饭吃，就肯定少不了你。”
“等咱哥几个有着落了，到时候大哥攒点钱，帮你考取个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