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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厅内,秦少均端坐着脸色比之前白了好多,陶蓁蓁也是一脸的阴郁。只有秦冒嘴角噙着微笑看着跪在地上的瑞泠。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沈夫人跨进门,对眼前的情景颇为奇怪。

“婶婶?”秦少均一见沈夫人,吃了一惊。

陶蓁蓁敢忙起身让坐。“婶婶,请坐。”抬头又见杨心儿和林玉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林玉竹扶杨心儿在椅上坐下,自己并没坐小丫头搬来的凳子,而是默默站在了杨心儿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沈夫人落坐后问道:“这瑞泠不是已经赶出去了吗?现在怎么又跪在这里?”

花厅内一时间因为这个问题陷入沉默,秦少均和陶蓁蓁都闭口不言,且脸色不好看。

“咳咳。”过了老大一会儿,秦冒才道:“夫人,瑞泠是我带回府的,我要纳她为妾。”

此话如平地一声雷,炸得杨心儿和林玉竹脑子一片空白。纳瑞泠为妾?这,这好乱啊!

秦少均和陶蓁蓁的脸色却是更加得难看了。“二叔,你可知家中的规矩?”

“知道。”秦冒到是很平静,“娘亲临终遗言,秦家男子终身不许纳妾。”

“既然二叔还记得祖母的遗训,又为什么非要纳瑞泠为妾?你可知,你这么做可视为不孝。”秦少均的头真的又开始很痛很痛了。

秦冒也不着急,“瑞泠已经怀了我的骨肉,如果让秦家的子孙流落在外,不能认祖归宗,也是不孝。”

“什么?!”杨心儿脱口而出,“怀孕?”

陶蓁蓁朝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这场面林玉竹实在不方便再呆下去,也顾不别的了,俯身在杨心儿耳边说了几句,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是的,二少奶奶。”然而,瑞泠却顺着杨心儿的话开了口,“奴婢本来也是不敢来这里的,但肚子里的终究是秦家的血脉,小孩子是应该认祖归宗的,要不然像个浮萍一样漂泊在外,任人欺负也太可怜了。所以,奴婢才斗着胆子来到秦家,还望各位看在同宗血脉的份上接纳他。至于我自己,名份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肚子里的孩子好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这下秦冒到是有点急了,“你怀的是我的骨肉,如果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我岂非枉为人父,人夫。”说着,朝秦少均道:“贤侄,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瑞泠进门!”

秦少均却没理他,偏头看向了沈夫人。

“人夫?”沈夫人冷笑道:“倘若你是她的丈夫,我又是你什么人啊?”

自知失言,秦冒一时语塞,“额?不过一妾,夫人又何必计较?”

“计较?老爷何出此言?”沈夫人口气冷冷,“老爷与人有了孩子,秦家就多添一支血脉,自然是好事。为妻不敢多有怨言,定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照料。但我想问老爷一声,现在大伯和韵兰尸骨未寒,凶手还逍遥法外,你当真要在这个当口,张灯结彩的讨小老婆?”

沈夫人的话让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冷,不仅秦少均冷得像座冰雕,陶蓁蓁的眼神泛起了几分厌恶,杨心儿不想多看两人一眼,连仆人们也有了忿忿之色。

眼看情势对自己不利,秦冒也不再强硬,语气带上了商量身意思,“也没有说要张灯结彩嘛,这瑞泠有了孩子,也不能放着不管不是,不给个名分说不过去吧?”

可是回应他的还是只有沉默。

秦冒还想要说话,但众人的沉默犹如一道巨大的墙,硬生生地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一个字也没法说出来。而且空气中隐隐飘着闪电、响着雷鸣,仿佛急风骤雨随时将至。

“娘,大哥,”急匆匆赶回来的秦少城打破了这片寂静,也让电闪雷鸣戛然而止。“父亲?”大步踏入小花厅的秦少城看见瑞泠,十分不解,“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她,她……”不知怎的,原本理直气壮的秦冒在儿子面前一下开不了口。

沈夫人冷冷地撇了眼丈夫,“她就快给你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当然是该在这里了。不然还能在哪里?”

“父亲!”秦少城心头升起一股怒火,“你怎么能!”

秦冒老脸有点发热,但身为长辈的尊严岂能有失,“什么怎么能,不就收一小妾,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叫收一小妾?”秦少城压了压心头火,“祖母明言,秦家男子不许纳妾。你这样做不是不孝是什么?再来,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伯父头颅不知所踪,韵兰也还未入土。父亲你没看到家里处处张挂的是白幡,人人着的是素服么?您,您居然有心思寻欢作乐?您有念与伯父的兄弟之情吗?您有想过自己的女儿还含冤未雪吗?”

“寻欢作乐”四个字让秦冒也冒了火,“你真当我是个没良心的,什么寻欢作乐!我只是一时不小心。可是瑞泠已然有了身孕,我不能把她扔在外头自生自灭吧!”

“可是,你是要收小妾啊!”秦少城寸步不让,“您难道忘了祖母定下这条规定的原因了吗?”

原因?秦冒猛然一个激灵,自己一听瑞泠有了身孕就光顾着高兴,许了纳她为妾,到把这个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这个已经这么多年了。不会……”

“最近镇上不太平,听说有人遇鬼了。这事,老爷不知道吗?”沈夫人问道。

听是听过,但自己也没太当真。毕竟府里平安了这么多年,又有仙姑在。“有过耳闻,但这事真假还不知,不好随便下结论吧。”

“遇鬼的事不假。二叔还是掂量掂量吧。”秦少均叹了口气,眉头皱得很深。

“真是那家的?”秦冒心底冒起一丝凉气,看了瑞泠一眼,原本的坚持开始动摇。

“二老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瑞泠可怜兮兮地擦了擦眼角。“更不能丢下我肚子的孩子不管啊。”

“可是,”秦冒想起母亲时常提到的那血淋淋的惨案,一时竟然没了主意。

“好了,”沈夫人道:“瑞泠有了身孕,把她放在外面是不太好。就让她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住下,等着生产吧。至于其他的,老爷你就不要再想了。”又盯着瑞泠好一会儿,“你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事情就这样定了。”

“我同意婶婶的决定。”秦少均口气很冷。

“我也没异议。”秦少城道。

虽说没名没分,但终究是让瑞泠住进了秦家,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了保障。秦冒也没多要求什么。只是道:“瑞泠,委屈你了。不过,家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瑞泠朝着沈夫人拜了拜,“多谢二太太。只要孩子有个归宿,我怎么样都不重要。”

“呵呵,”沈夫人道:“你也不必谢我,这日子还长着了,以前的教训是人人清楚,可未来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但愿看在你没有名分的份上,能落得个母子平安吧。”

众人皆没有意见,虽然人人心里都怀着几分忐忑,但眼下如此解决亦是最好的了。可谁也没有注意到瑞泠的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转眼瑞泠回到秦府也有一段日子,这期间到也算风平浪静。秦少原从外地请回了一位先生来家里住着。邱真去了邻县暂时未回。秦少均、秦冒和沈夫人听了新来的先生的意思替秦韵兰择了一处好风水,隆重的安葬了。

林玉竹一时也闲了,瑞泠的事又让她想着要不要听从秦韵兰的意思,找个理由离开。可一则陶蓁蓁拜托她照顾杨心儿和洗云阁,二则,想到云适意和姑姑林三姑,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走?

“姑娘,”小香低声说道,“那个人来了。”

给秦昂上完香的林玉竹心下会意,知道她说的是瑞泠。转过身,果不然,一道娇小的身影已来到门前。

“林姑娘,”瑞泠身材苗条,不怎么显肚子,只是衣服比以前宽大了一些。

“瑞泠姑娘。”林玉竹只得打个招呼,抬腿想要快步离开。

“林姑娘请等等。”瑞泠叫住了林玉竹,“有些话想和姑娘说说,不知道肯赏脸吗?”

“这,”虽然觉得自己和瑞泠没有什么话可说,但林玉竹不是个善于拒绝别人的人,更何况人家揣了一肚子的心思来找你,拒绝了的话又让别人这心思往哪里放了,“瑞泠姑娘言重了。”

瑞泠上完香,笑着道:“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去我哪里吧。”林玉竹心思一动,提议道。

瑞泠脸上到没什么变化,“好。”

二人回到香趣小筑。

“呵呵呵,”一进屋,瑞泠便笑得花枝乱颤,“上次我就是在这里吓到姑娘的吧?真是失礼啊。”

没想到瑞泠对那件事没有丝毫的避讳,林玉竹颇为意外,“记得瑞泠姑娘事后说害怕来着,怎么今天是一副开心的模样,难不成,把我吓成那样,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林姑娘误会了。”瑞泠收起笑,“我心里其实一直很抱歉。这次大着脸来找姑娘也是想把那件事解释一下。”

“喔?”林玉竹到也不怎么意外,瑞泠要是不说点什么到是奇怪了。

“那件事把姑娘吓得不轻,不知道事后大少奶奶可把事情给姑娘讲清楚了?”瑞泠眼珠转了一下,问道。

“自然是讲了,”林玉竹弯起嘴角笑得有几分调皮,“蓁蓁姐说了,是你们兄妹想要逃脱惩罚使的坏。见我是个软柿子就捏一捏而已。”

“大少奶奶怎么能这么说?不过,人家维护自家人也是正常的。就是可怜了林姑娘你,好端端的招了灾,还被蒙在鼓里,连个准信都不知道。”

来说事非者便是事非人,林玉竹也不想再多绕圈子,“瑞泠姑娘还是明说吧,这准信是谁啊?谁要真的想吓我?反正不是你和你的兄长吧。”

瑞泠道:“我和哥哥与姑娘无冤无仇,要找事怎么也不会想到姑娘身上的。自然是有人威胁加命令才会出手的。”

“谁?”

“二太太。”

这个答案,林玉竹在杨心儿的提点之下早就猜得七七八八了,连小香小趣都没感到多少意外。

“然后了?”

“然后?”林玉竹的平静,到是让瑞泠好生意外,“姑娘不想知道原因吗?”

“我不问,你也会说,不是吗?”

瑞泠只得接着道:“哥哥照顾大老爷的鹦鹉一向细心,可就那一次稍稍疏忽了一下,鹦鹉就被别的人给弄死了。哥哥找不出那人是谁,又害怕大老爷责罚。脑袋一热就想到了利用那个传说,让我装鬼哭和鬼笑,就说鹦鹉是鬼给弄死的。本来也就打算装个十天半月就行了,谁知道那天我和哥哥偷偷在花园角落里商量事情的时候被二少奶奶给撞见了。当时虽然糊弄了过去,却被二太太瞧出了端倪,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查到了我和哥哥,把我们叫了过去。威胁我们,让我们来吓姑娘,如果不来,就把我们交给大老爷。我和哥哥本就害怕,再加上二太太又许了我们一些好处,就答应了下来。那天晚上,哥哥买通了姑娘院子里的几个婆子,放了我进来。”

“可你们还是被抓了啊?”

“是啊。不过,我们也还是得感谢二太太的,如果这背后不是有她,估计我和哥哥不是只被赶走这么简单。为了维护秦家的面子,大老爷不想过于深究这件事。”

“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来我这里重提此事,目的为何?”

“因为有一件事,我至今也想不通。”

“何事?”

“那天我和哥哥商量好的,只是在这院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几声就完事,可我进了院子没多久背后就一冷,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能看清楚人的时候已经被人抓住。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林姑娘,当初你来问我时,我没有对你撒谎。”瑞泠盯着林玉竹的眼睛,“这一点不奇怪吗?”

当然奇怪,这也是林玉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时还想到云适意的身上,但并不想让瑞泠看出来,侧身避过她的眼神,“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件事和二太太脱不了干系,不是她直接动的手,就是找人做的。”瑞泠说的很直接:“毕竟知道那天我要来你院子的,除我哥哥,就只有她了。”

“那你认为,二太太动了什么手脚?”

“还能什么!”瑞泠有点激动,“不就是鬼上身!”

“鬼上身?”林玉竹有点懵。

“不瞒姑娘,我和哥哥出了秦家后,对这事怎么也想不通,就到处打听。后来,有个会点道术的人给我们说,我那情况就是鬼上身。”见林玉竹还不太相信,瑞泠又道:“姑娘你想想,如果不是鬼上身,大老爷为什么会草草了结这件事,事后,还不许包括你在内的人再提起。多半就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大老爷觉得传出真相会坐实钱家鬼魂来报复的传言,不仅让秦家颜面有损,还会闹得人心慌慌,才大力按了下来。”

这话也不无道理,但林玉竹还是有疑惑,“你言下之意,是二太太让鬼上的你的身?可是,二太太怎么可能会这些东西?”

“仙姑在秦家呆了这么多年,有心的人偷学点,也不是没可能吧?”瑞泠神秘兮兮地说:“韵兰小姐不也是平白无故地突然就傻了,听说傻之前可是在二太太房里吃过好东西的。”

这下,林玉竹不想吃惊都不行了。但是,“瑞泠姑娘今天来的好意,我已经明白了。不过,有些事情若只是猜测,还是不要到处乱说的好。话说多了,容易招事非。”

瑞泠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一心为姑娘着想,姑娘明白就好。不知道这以后,我能常来这香趣小筑坐坐吗?”

林玉竹思忖片刻,道:“若你不嫌我这里人多嘈杂,没个清静,只管来便是。”

瑞泠满意地点点头,“好。多谢姑娘。那我以后可常来了。这次打扰姑娘也久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