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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着的秦少原有几天没见到秦少均来问话了,心头便琢磨起来:那一头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按照制定的计划,现在周贵应该快到“身死人亡”的步骤了,不知道这死得顺利不顺利啊?袁家人的死是关键,都处理干净了吗?有留下尾巴否?不过,以周贵有能力应该没有问题。且看古先生和左峰怎么暗地里针锋相对吧?

想着想着,一个送饭食的仆人准时地打开了门,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喂!吃饭了。”仆人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秦少原此时心情很好,因此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还笑嘻嘻地问道:“小哥这几多是受什么气了?看你这脸上不见红润之色,可是昨夜没睡好?”

“能睡好才怪了!那个该死的周贵!”仆人骂出了古先生不能骂出口的话。

“周贵?哪个周贵?谁是周贵?”秦少原这是明知故问,心头隐着的是一片欢喜。看来事情很顺利。

“说了你也不认识。”仆人白了秦少原一眼,口气仍旧很冲,“问那么多干嘛!”

“我不为别的。只不过你说,要是天天看着小哥这张臭脸,这饭到了嘴里也没什么滋味了不说,还实不好下咽。”秦少原口头虽是如此说,但语气轻轻松松,行动上也没见有半点食不下咽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这口气一直憋着,没个可以吐槽之人,心里着实难受得紧,仆人便道:“说给你也没什么。就是原先我们那个头头,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疯,杀了人,知道逃不过,就跳崖自尽了。”

“杀人偿命,这人死了就死了呗。于小哥有何影响?只到是省去了公差们的麻烦。”秦少原实则听得欢喜,口里的话更加是如山间云雾般轻飘飘的。

“你懂什么!他发了疯,昨夜跑了出去,府里的人找了一晚上。我们也不得睡,得提起全部的精神,盯——着——你!哼!”

仆人踢了一脚食盒,又气鼓鼓地出去了。看来这晚上是真的没睡好觉。

“年纪青青的,怎么就如此心浮气躁了?年轻人,要学着沉稳些。”秦少原对被仆人锁上的门发着感慨,又抿着嘴笑道:“比如周贵,你看,他就学得很好。”

秦府秦少均房间

秦少均静静地坐着,手捧着茶盏,心思时而飘在曲云苓处,时而飘在周贵的那封信上。

周贵说他自己杀了吴潜和王信,秦少均是相信的。毕竟,这两件事都是证人亲眼所见的,不容得人不信。可是,周贵直指吴潜背后有古先生指示,秦少均却并不相信。

借尸还魂的事是自己与古先生一起策划的,古先生根本不可能杀掉袁家姑娘来毁掉计划。如果古先生不想进行借尸还魂这件事,从一开始不提出来就行了。哪里需要费如此大的功夫,绕如此大一个圈子来阻止事情的进行。

况且,就算是古先生后面因为别的原因要终止借尸还魂这事,根本只需动动嘴皮即可。会此法术的就古先生一人,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出了依从之外,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动动嘴皮就能解决的问题,何苦要劳心又劳力、费时又费功的做这样的事?还背上好几条人命,扯上他们玄门中人口里的因果?

再来,就算古先生真有什么缜密的计划,以古先生的精明,秦少均相信也绝不会找吴潜做帮手的。在被蒙面人抓的时候,古先生就嫌吴潜办事不力,脑子不好使。陷害左峰这等机密要事,若真要找了吴潜做帮手,就不是吴潜脑子不好使了,而是古先生的脑子不好使了。

所以,怎么想,秦少均也不会相信周贵信中所写的吴潜受了古先生的命令去构陷左峰这事的。

“大少爷。”一直跟在秦少均身后回来房间的古先生开了口。“大少爷,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一心只是想着再从哪里找一具可以代替袁家姑娘的尸体而已。”

“先生不必着急。我相信先生的真诚。这事,我同意婶婶的言词,多半是那吴潜为了贪银子而捣得鬼。只是没想到碰上了周贵这样一个急性子。钱没贪,反而送了性命。唉!”终归又是一条人命,秦少均也不想直言吴潜活该。

“二太太所言是很合理。可大少爷不觉得有点奇怪么?吴潜再蠢,来了府里这几日也该明白周贵与左峰的关系,明白左峰在府里的地位。他怎么就会觉得把幕后黑这个头衔栽在左峰的头上能成功了?他一个才住了几天的外人,无凭无据的就能轻而易举地扳倒左峰?这事说出来,谁会相信?大家大抵只会当他疯了,哈哈一笑而过罢了。哪里会像周贵那样急得把人给杀了,让人不再有机会开口说话,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先生是怀疑这事真的和左峰有关?”秦少均听出话中之话。

“没有证据的事,我不敢乱讲。只是依据王兄的证言,吴潜确实与周贵说过,他看到了有人与左峰见面。”

“可是,为什么了?没理由啊?”左峰吗?秦少均想破头也想不出个他会这么做的理由来。

“我也是想不通为什么,才不敢乱下判断。何况,也只是吴潜的一面之词,可靠与否并不明确。”

王信的话,古先生是百分百相信的。但吴潜的话,可信度是须得打些折扣的。

“这事越深究越像是一团乱麻。”

“乱麻只要捋清楚了,自然就见头绪在何处了。在下不才,从刚才起就挖空心思想着这事,最后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发现。就是不知对不对?”

“先生直讲无妨。到底先生才是这些事情的亲历者,想来先生的感觉差不到哪里去。须是准的。”

“那就是恕我莽撞了。”古先生客气了一下。接着说道:“思来想去,这件事的最重点还是落在了袁家姑娘的身上。大少爷试想,吴潜、王信皆是这几日才与府上扯上关系的,且还都是因为袁家的事才与我等聚在一处。这个关键点在哪里不是很明显的么。现在回想,对我打击最大的事莫过于袁家姑娘的尸体没能保住,可袁家姑娘这尸体除开大少爷与我,对别人来说有什么益处?根本没有啊。这样盘算下来,这最后的一点竟然、竟然…………”

“竟然怎样?”

“竟然就点在了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心意上。大少爷你看,袁家的人是被杀的,王信亲眼所见,必是真实。而袁家姑娘他们却未动分毫,分明就是想看看这袁家姑娘对我来说究竟重要在何处。结合蒙面人头头问我的话,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而袁家姑娘的尸体被烧就确保了我未法利用尸体让大少奶奶重活人间。”

“阻止云苓回来?为什么?先生确定?”怎么会转到去苓的身上了?秦少均感觉这事真的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

“我仔细回想,想到了一个细节,这细节一出,着实有点后怕呀。”

“请先生明示,那样的细节?”

“在袁家姑娘的尸体被烧之前,我出于诚意,把借尸还魂的事向周兄全盘托出了。”

“什么?”秦少均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古先生当时能这么信任周贵。

“大少爷,这是我的疏忽。”古先生多少还是有些歉疚的,“但这事也许是我多心了。”

这还能怎么样说了?多心?未必吧。如果没有吴潜这一出,本也可以说没什么,但这诸多的事情全摆了出来的话,不联想在一处才怪了。

“吴潜见过左峰与人讲话,周贵从先生处知道了借尸还魂……周贵杀了吴潜……周贵是左峰的兄弟……左峰与我与先生与云苓没有交集没冲突…………但左峰的背后,是婶婶…………”秦少均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思绪飞快地转动…………

古先生没有再说话。

古先生知道已经没有加言的必要了…………

秦府沈夫人的院子

兴许是眼不见为净的缘故。没有了古先生在身影晃在跟前,左峰的情绪平静了很多,眼圈也没那么红了。但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心头在想些什么?

“左公子节哀。”沈夫人轻轻言语着,安抚左峰的情绪:“周家大哥的事实出人意料,让人痛心。但事既以出,做什么都是无用,只能尽力弥补弥补,以慰死者之灵,也让活人心里好受一些。只可恨,有这等恶人从中兴风作浪,才酿出如此惨事。”

左峰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拿手揉了揉鼻子,把酸楚堵回了心底。言道:“太太,我本就是只是来查瑞泠那事背后之贼人的,如今这任务也算是交得了差了。若无它事,我想告辞离开,离了这里回去做我原本的营生。”

沈夫人微微一惊,“周家大哥的事影响真这么大么?”

左峰顿了顿,又道:“太太适才的分析,合情合理,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因此我不敢对古先生有半点的怀疑。但有些话,事关周兄弟的清誉,若是藏在心里总觉不妥,所以容我不吐不快。”

“左公子有话尽管说。古先生虽来府里早些,比起周家大哥似乎多了那一点情谊在。但请左公子相信,在对待周家大哥与古先生之事上,我一直一视同仁,不偏不向,从未偏袒过任何一方。反到是认为两位都是为家里出力的,须得心怀感激才好。”沈夫人表明自己立场,以期打消左峰的顾虑和怨气。

“太太的心意自然是好的。不过,太太可记得周兄弟说过,秦少权曾告诉他说在这家里还放着一个高人的事么?”

“记得,就是因为这个事,周家大哥才跟踪古先生的,后来发现是一场误会,两人也握手言和了。进而还一起办事,共同进退。”

“表面上风平浪静可难保水面下不是暗流涌动。我无凭无据,不敢乱说,只提一句,太太可要小心。周兄弟探得古先生找上袁家并不是为秦家祈福,是另有目的。”

“不为家里祈福?那又为了什么?”沈夫人真是想破头也想出不来。

“周兄弟说,古先生真正在意的只有袁家那位姑娘,而那姑娘病得很重,就快死了。其实古先生最最想要的就是那袁家姑娘的尸体!”

“什么!”沈夫人这惊吃得不小,“尸体?尸体要来何用?”

“帮大少爷复活前大少奶奶,曲云苓。”左峰咬着牙吐出了这一句。

“天!”周嬷嬷下意识捂住了嘴巴,硬生生地把所有的惊诧统统咽回了肚子。

沈夫人心头如遭雷击,整个人被震得一颤,但表面上还是保持住了平静。淡淡言道:“听来,真是荒诞,从来没见过这世上有死去多年还能复活重生之人。”

但这话也是等了许久才说出来的。

左峰不理会沈夫人的反应,继续着自己从周贵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事必是得了大少爷授意的。本来,能让大少爷最爱之人重返阳世,把这一生的深情厚意续上也是一桩美事,是该庆贺的。可为什么如此一件大好事,大少爷和古先生却瞒得滴水不漏?别人说不得也罢了,可连太太这样的好帮手为什么也不给个风声了?”

“周家大哥的意思是古先生就是那位秦少权放在家里的高人,他还在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左峰出乎沈夫人意料之外地否认了,还是很坚定的否认。

“那是什么意思?”

“太太你明白,秦少权已经死了,他手下的那群人经过我和周兄弟的多日侦查却难寻踪迹,是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甚至说不定已如鸟兽般四散逃离了。从来没有见他们联系过古先生。是,周兄弟是认为古先生就是秦少权放在家里的高人,但他现在没有手下,也没有了靠山,他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大少爷了。所以,才会有了这复活曲家大少奶奶的奇事发生。”

沈夫人听得不太明白,“左公子能说得再详细些么?”

“在周兄弟看来,古先生失去了秦少权的支持就是孤身一人了,什么再找人图谋秦家财产这种遥远的计划远不如直接巴结上秦家的掌权人来得实际。毕竟,计划可成可不成,成了还得与人瓜分,失败了钱没了不说指不定还得坐牢。但是巴结好了大少爷的话,白花花的银子就会直接飞到手里,更不用冒一星半点的风险,稳妥得很。所以,古先生应该早就抛弃了秦少权这人了。”

“这么听来,明明是于家里有利啊。”

“有利是有利,不过得是在事情顺利的情况下才会有利。太太也说了这借尸还魂之事过于荒诞,当然做起来肯定不容易,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不行。据周兄弟分析,古先生在这事情上多半是出事了,法术已无法完成。可又要在大少爷那里摆个极体面的失败原因,就上了这出戏。太太想想,周兄弟被打成了什么样子。古先生了?皮肉可是有半寸之伤?遇得既然是同一伙歹人,怎的际遇差别就如此之大?后来更是借吴潜之口把所有的事扔到我这一边。这样古先生就可全身而退,另寻它机接着讨好大少爷了。吴潜找周兄弟要银子不是一次了,我本想好生劝劝,再私下里找古先生商量商量,事情或可有其他解决之道…………可…………,太太,周兄弟确实是气不过呀。我们什么也没做,鞭子也挨了,血也流了,…………结果还要被诬陷…………,太太,天下何曾有这样的道理?”

左峰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可见真是心灰意冷了……

“左公子受累了。”沈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七尺男儿。

周贵都跳了悬崖以明其志了,那么他说的这些话应该都是真的,猜测也是有道理的。

左峰做了最后的提醒:“还有一事,周兄弟也说过,他怎么也想不通大少爷为什么要瞒着复活曲少奶奶这件事。这件事虽是离奇古怪,但也算得是一件喜事,喜事为何要瞒着所有的人了?这于大少爷有利的事难道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利的吗?现在,周兄弟已经不在了,这些问题他是得不到答案了,我也无意知道答案。其面目到底如何还是请太太自行斟酌。明日,我会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此去后,无论何等山月风光皆与我无关。”

左峰这去意看来是非常坚决了。沈夫人也不好勉强。

“左公子对家里的功劳不小,现如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寒了公子的心,我真是惭愧。公子若绝意离开,我也不好阻拦。但还请多留几日,容我备些礼物,以表谢意。”

沈夫人都说要放人了,左峰自是不好拒绝她的这份好意。只得应了多留几日,也好把手上的工作做个妥当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