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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君?

这名字好熟悉。

等等,让我想想。

想起来了,宁采臣!

二者名字只差一个字!

张陵面露古怪,也不知这方天地是否有宁采臣这么号人物。

不过眼前之人叫宁采君,难道是某种巧合?

却也不好直言询问:你是否有个兄弟叫宁采臣。

不然这显得过于奇怪,恐让人起疑心。

毕竟这四下荒野相遇不易,若再查什么户口,倒是说不过去。

若猜中的真有这么号人物,恐怕对方疑心更重。

毕竟素不相识,怎么把家中老底给摸透了?

这说不过去,还是慢慢来,从长计议。

张陵收起折扇,握在右手:“在下张陵,曾是京城一书院的夫子,幸会幸会!”

“原是先生,小生有礼!”

书生连忙抱拳弯腰行礼,对张陵恭敬有加。

这世间的书生最崇拜的就是有知识、有学问的夫子。

虽然张陵看起来年龄偏小,如少年不羁,可自古以来达者为师,术业亦有专攻,当为三人行必有我师,应该虚心请教。

张陵摆摆手,对口中胡诌的什么京城书院夫子一事心安理得。

二人寒暄几句后,便结伴前行,顺着山路而去。

途中,张陵明显感觉到身后远远尾随着一股妖气,不过并未点破。

他就站在这里,谅那黄鼠精也不敢出头生事。

之所以没直接一剑斩杀,是因为张陵觉得时机未到,还需静心等待。

往常山精讨封都是询问像不像人,今次身后的这只黄鼠精竟然直接问像仙还是像神?

有趣,甚是有趣。

此间十月入初,金秋送爽。

山野中的古树繁多,已经有部分叶子泛黄,还有零星的一些飘落到树根下,随着时间沉淀,腐烂叶草继续成为树的养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遂以山中多古树,遮蔽阳光,参天如伞。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二人寻了处巨树坐下,准备今夜在此宿睡。

宁采君抱来一堆枯木,用岩土打个围边,拿出火折子生起明火:“先生你在此地稍等,小子捡些木柴,留备夜里储用。”

张陵点点头,老神在在的背靠着大树,坐在松软的草地上,佯装出一副疲倦之态,实则神念一直跟随宁采君,故意给他落单的机会,看看那黄鼠精敢不敢冒险现身。

结果如意料中那般,这黄鼠精胆小的很,吊着远远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一会,宁采君吃力的抱着一堆柴火赶回来,气喘吁吁,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丝。

“宁公子快歇歇,这后半夜的柴火交给我吧!”

“先生说笑了,若没有您跟着小子,恐怕那精怪今夜又要寻来,怎敢让您费心。”

宁采君说话间,继续走远搜寻生火物。

张陵会心一笑,这宁采君态度极好,待人礼貌,且心思纯粹。

自己说是京城书院的夫子,对方就深信不疑,并且真把对待夫子的那套礼仪搬出来使用。

张陵不免摸摸手中的折扇,暗道:“我这气质面像果真像读书人?”

想想也是,自己好歹是个神仙,再怎么掩盖藏拙,这气质也要远比凡人来的出尘,来的惊艳,让人眼前一亮,不由之间心生好感。

就凭这份气质,恐怕说什么,对方都会深信不疑。

——

是夜。

宁采君将一块破旧的毛毯铺在地上,拿些衣物挡在身前当被子,以此预防夜里着凉。

他原本是想将毛毯给张陵使用,不料后者摆摆手言道不用。

张陵表示自己这些年在外浪迹天涯,早已练就一身抗寒耐热的本事,双腿盘绕呈打坐状即可,无须担心。

旋即,二人入睡,再无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陵见这书生每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神念微动,却发现宁采臣还未睡去,似有某种心事。

“宁公子,长夜漫漫,你我无心入眠,不如促膝长谈一番?”

“先生所言极是!”

宁采君起身,忽然凉意袭来,不免多套了两层衣物。

随后二人畅聊起来,天涯海角,诗书词赋,无所不谈。

张陵的知识储备和过人的超前认知让书生心生钦佩,顿然有仙人指路,醍醐灌顶之感,暗道:先生果然实为奇人。

当聊起家境时,宁采君不免垂头丧气,沮丧落寞。

他直言自己在家中排行老大,弟妹八个,冻死饿死夭折七个,唯剩一个小幺弟弟;父亲残疾,母亲体弱,遂老母亲早年间靠着乞讨将他抚养成人,远亲近邻时不时会帮衬一把,村里的人经常对其说:父母不易,家中还有幼弟,你应时时感恩父母养育之恩情,当自强不息,考取功名。

也因此,宁采君将一份钱掰扯两份、三份、甚至更多份花销,除去必要的进食外,尽可能减少开销。

事实上,他也没什么余钱去用,大抵每天会将一个馒头均分成三份,早中晚各取其一,硬成石头的馒头撕碎成小疙瘩块,就着水吞下去,也能顶顶肚子。

原本他早前踌躇满志,以为能够金榜题名,博取功名,谁想现实很骨感,理想的泡影彻底碎裂。

宁采君不免低声抽噎:“每每想起家中父母跪求教书先生为我讲习,不免泪流满面,可叹我日日夜夜挑灯夜战,废寝忘食,到头来也是镜中月,水中花。”

月夜孤寂,林间寂静,唯有落魄之人在偷偷抹眼泪,心中郁结,难诉衷肠。

张陵默默地聆听,想这书生确实命苦,不由的宽慰道:“还好你姑姑一家在永宁郡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届时你学会这杏林医术,也算有一门本事傍身。”

这些信息都是白天从对方口中得知,张陵过耳不忘,自然记得清楚。

宁采君平复情绪,言道:“不错,虽说姑姑后来嫁人再难相见,可小时候她最是疼我,今番见到姑姑,也好叙叙恩情。”

大悲大喜易伤神伤气,枯坐熬夜也无益身体。

张陵见天色已深,挥挥衣袖,散起一阵清风,言道:“时候不早了,且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恰巧此时宁采君困意袭来,便点点头,不一会躺在破旧的毛毯上睡去。

张陵盘腿打坐,闭目养神,气息中和。

方才他一直听书生倾诉家中难事,自然留意到其有个弟弟。

心中难免猜测,其弟是否叫做宁采臣。

之所以没问,全因这书生身世过于悲惨,不好中途问些有的没的,这样过于轻浮,且不尊重对方。

反正来日方长,他正好准备跟着这书生去往永宁郡,到时候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此间无话,夜深人静。

几颗参天古树的枝丫伸展,茂密的青叶如伞盖为二人遮挡星光银辉。

苍穹之上,月影暗淡,隐隐不出,唯有无边的孤寂长夜与寥落的星辰为伴。

不一会,书生鼾声如雷。

青衣少年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