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油盐不进
紫鹃与雪雁故意你一句我一句，有心说给黛玉听。
尽管她们清楚黛玉心情糟糕，这时候急需安慰，可想着倘若一味地说宝玉不好，恐怕会让黛玉更觉得委屈。
而事实上，她们本倾向于宝玉，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难解决。
该说的紫鹃觉得都已经与黛玉说过了。
无论站在老太太还是宝玉的角度，紫鹃都觉得难以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毕竟另一头是王夫人与薛家，加上宝钗本人又很优秀，任谁都很难抉择。
然而，此刻她们也清楚，以黛玉当下的心情，未必听得进去。
从前黛玉与宝玉又不是没闹过。
她们还清楚，别看宝玉平时随和，可在与黛玉的感情方面，也有偏执的一面，不然也不会曾经几次生气几次摔玉。
看，如今那么冷的天儿，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兜风，怎么劝也不走。
当然，偏执的另一面，她们也知道，这是宝玉对黛玉的深爱。
倘若不是因为爱得深，谁会选择偏执？
偏执可是需要付出成本与代价的。
此时此刻让她们两个丫头有什么办法？
只希望黛玉能听得进去一两句。
听不进去怎么办？一来深爱宝玉，二来寄居贾府，难道一生气，不爱宝玉了？不住贾府了？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倘若宝玉说不爱或是不娶了，那她们觉得黛玉生气或许还理所当然。
可宝玉说得清楚明白，心中最爱的人是黛玉，此生非娶不可。只是又不忍辜负了宝钗，所以才决定两个都娶。
可惜，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大半天，嘴里都要冒烟儿了，黛玉仍然无动于衷，只管趴在床上背对她们啜泣。
紫鹃无奈又劝道：“在对待姑娘的感情方面，宝二爷也是固执，再这样闹下去，惊动了老太太、太太，如何是好？”
“姑娘还是别哭了，宝二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兜风，倘若弄出病来可怎么办呢？姑娘难道真的不心疼吗？”
“我刚才劝了宝二爷一大通，可说什么他也不听，要不，姑娘还是出去安慰他两句如何？我保证他会回去的。”
“姑娘，好歹你说句话呀。”
黛玉其实每句话都听了，只是感觉实在压抑得慌，根本不想说话。
此时听到紫鹃让她出去安慰宝玉，更是来气儿，抬起头来说道：“明明是他惹我生气在先，怎么反倒还要我出去安慰他？”
紫鹃笑了笑说：“宝二爷根本没想惹姑娘生气呢，他不过是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不姑娘告诉他有什么好办法？”
“……”黛玉又不说话了。
“对吧？姑娘也没办法。”紫鹃道，“即便姑娘生气，事情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与宝二爷协商解决去，在这儿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被人知道反而会说姑娘不通人情。”
“你通人情，你去说，你去解决！”黛玉没好气地回怼一句。
紫鹃不禁摇头而笑：“看，姑娘还是在说气话，宝二爷爱的人是姑娘又不是我，我倒想去说去解决呢。”
“他爱兜风让他兜风去，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黛玉道。
“他是为了姑娘，而我是姑娘丫头，自然与我多少有些关系。”
这时雪雁也说道：“姑娘听听劝吧，你生气哭了，宝二爷心里难受，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心里难受不说，还会说姑娘只会使小性子不管别人死活呢。”
黛玉怼道：“你们全都对，有道理，只有我一个人错了，好不好？”
紫鹃说道：“姑娘，先不论对错，只求姑娘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不了！”黛玉脱口而出，“我自己还需要人安慰呢。”
“哎！”紫鹃与雪雁唯有摇头叹气。黛玉油盐不进，让她们有什么办法？
三个人都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紫鹃又对雪雁说道：“外头那么冷，你看宝二爷回去了没？”
“好！”雪雁点头，嘀咕一句，“怡红院的丫头怎么也不见一个。”
紫鹃忙道：“你让丫头来干嘛？让她们看见了，传出去了，真的好吗？我们几个若能把事情平息下来，岂不更好？这时候我可巴不得丫头们都别出现呢。”
“嗯，还是你考虑得周到。”雪雁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了。
紫鹃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守着黛玉任由她掩面而泣。
约莫半盏茶工夫，雪雁回来说：“怎么劝都不顶用，宝二爷还在院子里兜风呢，非得说等姑娘气儿消了。”
“让他有本事一辈子不回去。”黛玉气嘟嘟地接道，“惹我生气，这会子又故意跑去兜风，成心想气死我，他才开心呢。”
紫鹃无奈地笑道：“看姑娘说得，宝二爷分明是在乎你关心你怕你生气怕你哭，才久久不去呢，倘若姑娘不闹不生气了，看宝二爷笑不笑？还想不想兜风？”
“是，就我一个人喜欢哭喜欢闹喜欢生气，行吗？你们说够了没有？”
紫鹃与雪雁不敢再说了。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
宝玉最近是不喜欢丫头跟着他，可长时间不回去，丫头们还不得找来？
找来不觉得宝玉受了委屈？不觉得姑娘使小性子？丫头们指定为宝玉。
可见黛玉这个样子，她们又不敢再劝。
然而这时候除了黛玉，谁能劝得了？除非老太太、太太来。
也正如紫鹃、雪雁所料，此时怡红院里的丫头都着急宝玉为何久久不归，她们还以为宝玉仍在贾母那里呢。
先头宝玉只说去贾母那里一趟，可没有说去黛玉那里。
而且宝玉还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这话的意思，还不想急着告诉黛玉，谁知宝玉又去了黛玉那里？
所以迟迟不见宝玉回来，袭人便去贾母处打听，一打听说宝玉早就回去了。
袭人有心，又打听宝玉从贾母处出来时的心情，这样就可以初步判断贾母的态度。
回话的告诉她宝玉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袭人第一时间想到潇湘馆。
跑来一看，竟见宝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兜风，忙上去说道：“我的娘，那么寒冷的天儿，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干嘛？”
伸手一摸，更是大吃一惊，宝玉双手冰凉，再往额头一探，又烫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袭人吓得花容失色。
又见宝玉眼角里似有泪痕，想着十有八九宝玉又是受黛玉的气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将宝玉赶出来，撂在院子里一个人坐着兜风啊。
一气之下，忍不住大喊道：“紫鹃，雪雁，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宝玉道：“袭人姐姐别吓着她们，你回去吧，我再坐会儿，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呢。”见宝玉开口了，袭人心里踏实两分，可握着他的手，依然着急地说道，“你的手冰凉，额头却发烫，我看已经伤风感冒了你竟不自知。”
紫鹃、雪雁听得是袭人的声音，当即怔愣住了，看，怕什么来什么。
而且听袭人的声音，分明是怒吼，生气着呢，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王夫人本来就更倾向于宝钗，袭人知道宝玉受了委屈，王夫人不得知道？王夫人知道了，不得抱怨黛玉？
里里外外，黛玉能讨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