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人老百事通
贾蔷一早便来向宝玉通报，昨儿晚上贾琏便已经离开了。
为了避免与贾母见面伤感，所以他也没打算与贾母辞别。
宝玉听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道：“老太太是说过，如果坚决离开就不必辞行，他还真偷偷地走了。”
“琏二爷就是想不开。”贾蔷来一句。
“人各有志，算了。”宝玉一摆手道，反正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得知此情，他第一时间去了凤姐那儿。
凤姐大松一口气，终于还是走了，他真怕贾琏反其道而行之留下来。
虽然她嘴上说，只要贾琏自己愿意留下来，她无所谓，但其实心里害怕极了。
如果真留下来，她会束手束脚，总感觉有个人时刻在盯着她似的。
贾琏离家出走，她整个人舒坦多了。
没有共同语言，且已经完全没有爱了的夫妻，让他们硬在一起确实很累。
或许凤姐早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才毫不掩饰她内心的真实表达，让老太太、邢夫人都看出来了。
既然贾琏已经离开，那他们姐弟俩，这时候就要向老太太回复去。
“你想好怎么说没有？”途中凤姐问。
“不是让二嫂子准备安慰老太太吗？”宝玉笑道。
“我去了实话实说，没什么安慰的。”凤姐回道，“反正瞒不住，况且这事儿也没必要隐瞒。”
“去了再看。”宝玉点点头。
贾母今儿起得很早，她是大明白人，能看出来凤姐的心理，贾琏的心理当然她也看得出来。
其实早猜出来了贾琏依然会选择离开。
不然在宝玉面前也不会松口。
所以当宝玉与凤姐一来，贾母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有意不提贾琏。
反而平静地问道：“宝玉，听说忠顺王府与北静王府的人同一天来找你？”
“是的，老祖宗。”宝玉点头回答。
“为了什么？”
“忠顺王府的人来，请我来年元宵佳节与忠顺王一道赏花灯，还附带与我道歉，同时想买一些香皂肥皂回去作为礼物送给府里的人。”宝玉如实回道。
“道歉？道什么歉？”
宝玉便将当初忠顺王府要人导致他被老爷毒打一顿说了。
贾母道：“请你赏花灯又登门道歉，看来忠顺王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了？”
“朋友还不至于，但他们已经向我们表态，两府以后可以来往。”宝玉回道。
“你觉得妥当就行。”贾母想了想说。
“多一条路没有坏处，我们保持中立以免将来牵连。”宝玉小心谨慎地说道。
“那北静王府的人找你又是为什么？”贾母接着问道。
“腊月二十六，北静王组织了一场朋友间的聚会，特来邀请我参加。”
“外头的事你要处处小心，比不得在我们府里，没有人与你计较，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贾母嘱咐道。
“老祖宗放心，我知道。”
“好了，年底你们都很忙，去吧，不用特意来陪我。”贾母冲宝玉、凤姐摆手。
可姐弟俩都没有动。
“怎么？还有事？”贾母问。
“老祖宗，我家那位还是选择离开，昨晚就走了。”凤姐弱弱地禀道。
“留不住的人，离开就离开。”贾母叹了口气平静地道，“即便强行将他留下，可他的心不在这里，留下又有什么用？”
“老祖宗想开了就好。”凤姐听了，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又笑着说了一句，“宝玉还担心老祖宗会大哭一场呢。”
贾母摇了摇头，道：“我大哭一场，他就能回心转意留下来吗？”
凤姐笑得更开，由衷地赞道：“我就说嘛，还是老祖宗英明。”
“别给我戴高帽了，你们快去忙自己的事儿吧。”贾母再次摆手催促。
“那老祖宗好生歇着，我们去了。”凤姐拉着宝玉就此离开。
可就在他们一转身，贾母就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直到宝玉与凤姐从他们视线中消失，贾母才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揩了一把眼泪，痛心疾首地道：“怎会走到这一步？”
鸳鸯劝道：“我想琏二奶奶与宝二爷也已经尽力了。”
“我叹气并非责怪他们，这个家必须由宝玉与凤儿掌管，靠琏儿不行，偏偏琏儿又是一个没有大局观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并不意外。”
“可我知道老太太心里很痛。”鸳鸯道。
“我的孙儿，怎会不心痛？”贾母又用手帕揩了一把眼泪说，“刚才没在宝玉与凤儿面前表现出来，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免得他们担心。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脆弱的一面，我也不例外。”
“老太太有心了。”鸳鸯由衷地道。
“我已经老了，还能活几个年头？不能因为我阻挡年轻人的步伐，我们这个家终究属于年轻人的。”贾母感慨地道。
鸳鸯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她何尝又没看出来，其实凤姐压根不希望贾琏留下，而贾琏也压根不想留下？
她只是一个丫头不便多说什么，否则早就问贾母了：如果执意将贾琏留下，那贾琏与凤姐水火不容怎么办？
这样对两个人、对家族真的好吗？
贾琏暂时离开，或许才能换来和平，近来这阵子其实已经证明过了。
……
凤姐出来问宝玉：“你不是说老太太会大哭一场吗？”
宝玉说道：“二嫂子现在可以回头去看看老太太哭了没？”
“你的意思是？”凤姐一愣。
“老太太不想当我们的面儿哭而已，不信二嫂子回头问鸳鸯姐姐。”
“老太太的确是个明白人啊，等我到了她这个年纪，恐怕早就糊涂了，不及她万分之一。”凤姐由衷地叹服。
“树老半空心，人老百事通。二嫂子还没到老太太那个年纪了，走的路越多，经历得越多，懂的道理也就越来越多了。”
“可越老越糊涂的人也不在少数呀。”凤姐不禁驳了一句，想着邢夫人都还没到贾母这个年纪，处事方式却让人不敢苟同。
“只能说人与人终究不一样吧。”宝玉笑道，“老太太的基因还是非常不错的。”
“啥不错？”凤姐没听懂“基因”何意。
“就是种子好。”
宝玉一直认为贾家子孙的基因不错，其实肯定还有一部分原因在女方。
贾母就是很好的例子。
只可惜富贵的大家族将许多子孙的斗志都磨灭了，一个个变成了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乃至胡作非为祸害人间。
环境决定人。
没有利于成长的环境，基因再牛叉，终究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掉了。
“那你像谁？”凤姐忽然问道，“你觉得自己更像老爷还是太太？”
“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宝玉得意洋洋地笑道。
正说着，麝月跑来禀道：“宝二爷，忠顺王府的人送银子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