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新任族长
贾府人分了昭穆，排班立定。
与往常一样，还是由贾敬主祭，贾赦陪祭。
只不过前几年献爵的都是贾珍，今年改为宝玉。
前几年献帛的是贾琏贾琮两个，今年只有贾琮一人。
还有，原来捧香的是宝玉，站在该为贾环，这是宝玉自己决定的。
此举贾母明确反对，无奈宝玉破除成见坚持，贾母只好作罢。
贾环虽是庶出，但如今长进了，怎么说也是出自贾母爱子贾政。
展拜垫、守焚池的，仍是贾菖贾菱等。
青衣乐奏，三献爵，兴拜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众人尾随贾母至正堂上。
此时，影前锦幛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
正房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像。
贾府平时礼仪规矩就很多，这时候更不用说了。
由贾荇、贾芷等子弟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
众家小厮都在仪门之外。
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子弟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下贾敬手中。
贾蓉是长房长孙，只有他一个人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便传于贾蓉。
贾蓉再传给他媳妇，再由他媳妇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王夫人再传给贾母。
最后由贾母捧着置于桌上。
邢夫人在供桌的西边，东向立，同贾母一道供放。
直到将菜饭汤点酒茶全部传完，贾蓉才从槛内退出，归入“草头”阶位之首。
此时凡从“文”旁之名者，以贾敬为首。
下则从“玉”者，本以贾珍为首，无奈卧床不起，便由宝玉顶替他的位置。
这也是主祭贾敬亲自安排的。
其时族中人皆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族长的位置不能这样一直悬着。
再下从“草头”者，以贾蓉为首。
左昭右穆，男东女西。
待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才一起跪下。直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塞得无一些空地。
却是鸦雀无声，各个屏气敛神，肃穆庄严，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一时礼毕。
贾敬、贾赦忙带着族中子弟退出宗祠来到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贾母带着女眷走出宗祠，至暖阁前，尤氏等闪过屏风，小厮们领轿夫，请了轿子出大门。一众女眷同往荣国府。
此时街上来往行人皆屏退不从此过。
一时来到荣国府，也是大门正门一直开到里头。
贾母至正厅才下了轿。
众人尾随贾母至正室中。
这里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
贾母归了坐，贾敬贾赦才领了族中诸子弟进来行礼。
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皆行过礼，左右设下交椅，然后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两府男女、嬷嬷、小厮、丫头，亦按差役行礼。
礼毕，贾敬起身，朗声说道：“今日借此机会，我想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推荐宝玉为新一任的族长。”
贾母说道：“珍哥儿卧床不起，本该早选出族长的人选，只是按照长房的规矩，族长该由蓉哥儿继承。”
贾敬说道：“可蓉儿年轻识浅，难堪重任，且是宝玉的晚辈，宝玉近来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族中无人能出其右，相信由宝玉带领我们，必能开拓出一片新天地，还望各位破除成见，族长能者居之。”
“好，我赞同，就给能者居之。”贾蓉作为长房长孙，第一个表态，并说道，“我虽有继承的资格，但无心亦无能，还是交给宝二叔让人放心，他是我们的希望。”
“我同意。”贾赦也表态说。
这时族中其他子弟更是纷纷表态，同意由宝玉担任族长一职。
一来是宝玉最近的表现与控制力，二来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若按规矩，让长房长孙贾蓉担任，当然远远不及宝玉担任合适了。
其实贾母已经提前得知这个消息，她本心也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时候不好答应太快，不然大家又得议论，说她只知宠爱宝玉一人。
还是先看看族人的态度。
还好，似乎出奇的一致，都赞成贾敬的提议。这让贾母内心大松一口气。
至于女眷们，通常在这种情况下，邢夫人是不会开口表态的。
王夫人更是不便表态。
凤姐冲尤氏使了一个眼色。
尤氏心领神会，说道：“老祖宗，既然都同意由宝兄弟担任新一任族长，你就表个态吧，大家都等着呢。”
凤姐这才说道：“眼下族长的位子，还有谁比宝玉坐更合适？”
“你们都这样认为吗？”贾母扫视一圈儿问道。
“对！”男女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个是不是还得问宝玉愿不愿意？”贾母又说道。
贾敬说：“这时候宝玉必须站出来，扛起这个责任。若他有这个能力，却只想着清闲不干，我还不答应呢。”
继而将目光投向宝玉，又说道：“宝玉你表个态吧。对你我只想说一句，大家都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那么相信你，你可不要令大家失望。”
这时贾赦也说道：“宝玉，我们这一辈人都已经老去，你们年轻人不挑起这个担子谁挑？而你们这一辈人中，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男子汉大丈夫，家族需要你时，就该站出来，别学我那孽子只知逃避，你就答应接任新一届的族长吧。”
“宝玉，你意下如何？”贾母又开口问。
宝玉朗声说道：“承蒙大家错爱，既然都赞成我担任族长，倘若我执意推辞，就是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那我便答应吧，不过族长一职我只是暂时接任，待将来长房有合适的人选，我再让出来。”
“好，好男儿就该当仁不让。”贾敬松了一口气，上去拉着宝玉的手说，“以后我们这个大家族就靠你了。”
“我尽力而为。”宝玉回道。
“好，稍后随我去祷告祖宗，完事后我就回我该去的地方了。”
“伯父不在家过年吗？”宝玉忙问。
“不了，过年大家大鱼大肉又是酒，我也不习惯，你们且自乐吧，我在反倒因为要顾及我的吃喝而显得拘束。”
贾敬说完，拜别贾母，拉着宝玉又回贾府宗祠祷告祖宗。
宝玉接任族长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府里人大致都已经知道。
族中其他子弟绝不多数也能猜到，毕竟今年顶替贾珍献爵的是宝玉。
再说，宝玉不坐族长的位子谁坐？
且不说如今东府两府都控制在他手，其他也没有哪个可以胜任此职呀。
祷告列祖列宗完毕，贾敬便急不可耐地要回元真观。
宝玉知道也留不住贾敬，原本贾敬的心就不在这里。
只是想着贾敬恐怕不久于人世，宝玉不禁几分伤感油然而生。
“多谢伯父今儿能回来主祭。”
贾敬摇头而笑：“这本是我份内事，虽然我不理俗务，可终究是贾家子孙。”
“过年、元宵，伯父都不回来吗？”
“算了，我素不饮酒茹荤，又讨厌喧嚣热闹，还是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吧。”
“那伯父珍重，侄儿送你一程。”
“也好，刚好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说。”
这样，宝玉亲自护送贾敬。
原本他对贾敬着实没什么好印象，想着贾家就这一个会高中进士的读书人，居然还痴迷于炼丹修道，放任自己儿孙不管，最后养成那样与贾敬不无关系。
然而，自上次一会，加上这次贾敬回来对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他觉得贾敬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并非他想象中的可恶。
至于贾敬为什么走上炼丹修道这样一条可谓是不归路，宝玉觉得这时候追问下去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
去往元真观的途中，贾敬又对宝玉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原本以为贾家没得救，不料老天爷开眼，将你送来。当时衔玉而生的你，果然是来拯救我们贾家的，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得到升仙去了。”
“伯父远离俗世，不知俗世中还有何心愿未了，看侄儿能否帮到你。”
贾敬摇头：“没有，既然我已经选择远离俗世，那俗世中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那伯父对侄儿有何期望？”宝玉又问。
“这也正是我想与你单独聊的原因，我知道你不想读书科考，这个也逼迫不得，不过我想说的是，要想拯救我们家族，还得掌握话语权，只有掌握了权力，我们才能指定规则，否则还是受制于人。”
这话可算说到宝玉心坎里去了。
所以宝玉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伯父认为，我们该掌握多大的权力，才有资格指定规则，才不会受制于人呢？”
“让朝廷觉得我们家有用，但又忌惮我们。”贾敬意味深长地说道。
“伯父知道我不喜欢读书科考，那伯父建议我怎么做，才会让朝廷觉得有用，且又忌惮我们呢？”宝玉又问道。
“这个我相信你比我更有办法。”贾敬如是般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