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不似从前
贾珍赶到元真观，第一时间当然追问贾敬的起因，心里更是纳闷儿，为何宝玉先他而去？而且不是一时半刻。
元真观的道士们早已向宝玉禀明贾敬的死因。
大夫也检查确认过，都知道贾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
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等，全是虚妄作为。
种种行为导致过于劳神费力。
所以伤了性命。
如今贾敬虽死，腹中坚硬如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
显然是吞金服砂烧胀而死。
其实不解释，宝玉也知道，上次见贾敬时，就已经看出端倪。
而贾敬自己仿佛也有所预感，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并且还明确向宝玉坦诚过，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忧。
所以，宝玉对于元真观的道士以及大夫们的解释，当然深信不疑。
再说，他们那些人岂敢糊弄贾府？
然而，贾珍却不以为然，尤其对于宝玉的提前出现耿耿于怀。
只是，这时候无暇顾及。
元真观地方太过窄狭，只能将贾敬用软轿抬到铁槛寺停放。
又因天气过于炎热，实在不能相待，只能自己主持，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
反正寿木早已经备下，本来就寄在这庙里的，只是当初远不如当初秦可卿的。
三日后便破孝开吊，做起道场来。
贾珍跪在棺前失声痛哭。
尽管这些年贾敬压根儿不理俗世，连他这个儿子都懒得搭理，他卧床不起也没来看他一眼，但无论怎么说也是他亲生父亲。
加上贾珍又觉得自己委屈，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本来就没人为他做主。
如今他父亲离他而去，东府两府从今往后就更没有人为他撑腰了。
想来想去悲戚涌上心头。
喉咙都哭哑了都没有停下来，一半为了他父亲，一半是为他自己。
至于家中停灵之事，自然由宝玉负责。
但其实，宝玉自己也不懂，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只能请教族中懂得的人，需要准备哪些东西，都有哪些仪式……
一时间，宁府前厅收桌椅，下槅扇，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
几乎所有事宜宝玉都只监督、付账，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懂所以也不多问。
直到家中诸事准备妥当，才派人去铁槛寺通知贾珍。
贾珍一面分派各项执事人役，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择定请灵柩进城日子，一面派人知会亲朋好友。
是日，宝玉带人前往铁槛寺。
自铁槛寺至宁国府，丧仪焜耀，宾客如云，夹路看的人何止万人。
至申未时才将灵柩请回，停放在正堂之内，供奠举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回，只剩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等事。
然而，尽管宾客如云，看客也是成千上万，但与当初秦可卿去世时的情景相比，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上。
由此而引发的议论也很多。
有人想到现在正值国孝期间，当然比不得当日了。
也有人认为这是贾府一年不如一年导致而成，如今更是比不得当年。
宝玉最近虽然风生水起，可也只是进军商界，在政界并没有什么作为。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认为贾珍在贾府已然失势做不得主了。
眼下，贾珍既非管家，也非族长，在宁府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贾珍已经不是当初的贾珍了。
那由他主持丧仪，底气自然不一样。
还必须得承认，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贾珍当年将儿媳的葬礼办得如此风光，实乃另有隐情，这些人知道天香楼的事儿。
只不过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而已，只能窃窃私语偷偷议论。
这个理由宝玉在尤老娘与二姐三姐面前也没有提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宝玉心知肚明，这的确属实。
待得尤氏与贾蓉赶回来，尤老娘、二姐与三姐便去了。
贾蓉再次见到两位姨娘也不敢放肆，只是乖乖行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已经让他彻底断了此念。
尤氏与贾蓉回来，宝玉也就回荣府了。
在他盯宁府的这些天，确实没有人敢胡来，安安稳稳地过去。
贾珍哭归哭，却没有与宝玉说话。
宝玉忙前忙后，贾珍也没说一句感谢。
还是尤氏与贾蓉回来，对宝玉诚心诚意地表示了一番，尽管宝玉并不在意。
贾珍非但没有想过要感谢，反而因为贾敬之死，对宝玉的怨恨无形中多了一层，总是觉得贾敬的死与宝玉有关似的。
只是因为手中没有了权力，自然就没有与宝玉对抗的筹码，所以只能选择忍让，不敢将内心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
而宝玉压根就没想过这一茬儿。
但总会有人想到，并且有所察觉，那就是一直待在东府充当眼线的贾蔷。
这天傍晚贾蔷突然来找他说起这事儿。
宝玉听完觉得好笑：“珍大哥居然怀疑伯父的死与我有关？他想什么呢？”
“我也觉得奇怪。”贾蔷不解地道，“老爷一心向道，不理俗事，也没哪儿碍着宝二叔，宝二叔难道无缘无故要他命不成？”
“你是怎么知道珍大哥居然怀疑我？”
“珍大叔问珍太太，为什么宝二叔提前来到元真观，而且一来老爷就走了，所以我猜想珍大叔怀疑宝二叔，从珍大叔质问珍太太的语气中也能判断出来。”贾蔷回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他怎么想吧！”宝玉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冷笑一声。
“宝二叔还是得提防着一些才好呢，毕竟宝二叔在明，珍大叔如今在暗。”
“好，我知道了。”
可贾蔷磨磨蹭蹭的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还有事吗？”宝玉问。
“宝二叔最近成就了好几对儿姻缘，都令人羡煞，所以，所以，我，我……”
贾蔷支支吾吾，脸色有几分羞红。
宝玉一眼即明，笑道：“所以你也想让我成全你与龄官儿？”
“宝二叔英明！”贾蔷咧嘴笑。
“人家还小呢，等两年再说。”宝玉道。
“我知道，只是想先定下来，由宝二叔出面，无往不利不说，还贼有面儿。”
“好，我心里有数。”宝玉点了点头。
“多谢宝二叔。”贾蔷喜上眉梢。
“不过，在感情上，你还得继续接受我的考验，我不会这么快撮合你们的。”
贾蔷收敛笑容，弱弱地问道：“不知宝二叔需要考验多久才能决定下来？”
“我需要考验你多久，取决于你的心是否真诚可靠。”宝玉如是般道。
“哦，那宝二叔是觉得我现在哪儿做得还不够好吗？我可以改的。”
“你能够做到一辈子对龄官儿好吗？无论你心里是否还有别的女人。”
“能！”贾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口头承诺，而是你的实际行动。”
“那宝二叔再考察我一年可以吗？”贾蔷带着央求的语气弱弱地道。
“最少两年。”宝玉道。
贾蔷觉得两年太长，“宝二叔，相思很苦，漫漫长夜……”
“最少三年。”宝玉又道。
贾蔷顿时傻眼了，忙说道：“两年就两年，我同意，求宝二叔不要再延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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