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离开后，秦政当即宣来了林如海。
他穿着青色的官服，头戴乌纱帽，快步来到西暖阁门前，诚惶诚恐地向秦政行了礼。
“爱卿平身。”秦政站在门前，缓声道。
“朕竟不知道你在京中，你一直在京城吗？”秦政记得，林如海在红楼梦一出场就在扬州了。
林如海站起身，虽然低着头，但仍能看到他脸上激动的神色。当了十来年小官，终于被皇帝委以重任，也难怪他会激动。
他低头拱手道：“臣并不是一直在京中，从翰林院离开后，也就去了扬州，辅助当地的御史工作，今年才从南边调回来。”
“嗯。朕还以为你一直在京中。你的家眷都在京中吗？”
秦政想，若是可能，见一见林黛玉。
“不曾。臣在扬州有宅邸，妻女都还在那里。”
秦政有些失望，看来是见不上林黛玉了。
“朕知道了。”秦政向门外走了两步，左右打量一番，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
顿了顿道：“你既在江南任过官，对江南的盐务，可有了解？”
林如海摇头：“不曾。臣是协助巡茶御史，对盐课不清楚。”
“盐课收入占据了朝廷税收的一半以上，而江南地区又是用盐最大的区域，税收占了盐税的十分之五，江南盐政对国家财政来说举足轻重。
“而江南盐课能够收到多少钱财，除了取决于转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的管理外，更取决于巡盐御史的监察。
“盐课如此大的利益，早就让许多江南官员垂涎欲滴，不乏有勾结盐商，收受贿赂之事，每年都有一两个官员被明正典刑。”
“臣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林如海道。
秦政正色道：“但这样的事一直无法杜绝，江南官员贪污受贿者，怕不止这些人，他们或许只是更大的贪官推出的替罪羊。
“前些年，朝廷每年从两浙的盐课上，能收入五百多万两，近些年愈来愈少。
“现今每年只有两百多万两，甚至有几年还不足两百万两。这中间差的银两到哪里去了？”
林如海若有所思。
“朕这次点你去两浙做巡察，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机会，彻查江南官场，将与盐商勾结之官员，尽数查出来，清除背后的大贪官。
“你若能办成此事，朕便升你为副都御史。”
副都御史是京官，正三品，仅次于都御史，在都察院属于第二号人物。
而现今林如海仅是个七品主事。从七品跨到三品，跨度不可谓不大。
听到这里，林如海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虽说他淡泊名利，但既然为官了，还是想能有个好前途。而且一次跨好几级，搁谁都兴奋。
他一脸严肃，跪地叩头：“臣定不负陛下之重托，全力调查江南贪污之事，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
“嗯。仅仅是将他们绳之以法还不够，还要追讨回往年被他们贪污的银两。”
“臣领命。”
秦政思忖道：“只怕江南官场并不平静，你孤身一人前往，若是他们加害于你，就难办了。
“朕命龙禁卫随你前往江南，保护于你。同时，再派几个东厂番子，随你一起去。
“并给你秘折上奏之权，若查到了什么证据，可随时上奏本，让东厂送进京。”
“臣谢主隆恩。”
“起身吧。”
林如海站起了身，神色跟刚来时已大为不同，眼中放出亮光。
秦政转身回到西暖阁，让王承恩给调来了三个东厂番子，又喊来一个龙禁卫，吩咐他们同林如海去江南。
林如海再次叩首，领着几人出宫去了。
秦政询问王承恩，昨日的刺客可有愿意指认魏王的。
王承恩说那个无须的青年，愿意指认。另外几人说想见皇上。
秦政道：“将那青年的口供录下，分开关。给他们收拾几间干净的房子，监禁起来，等候朕的旨意。”
“是。奴才这就去办。”
王承恩正要离去，秦政忽然道：“慢着，将那个女子带来吧？”
“陛下，那有两个女子呢，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个？”
“呃，那个貌美的女子……你问她们，哪个叫张红拂，直接让她去养心殿东暖阁吧。还有，让奏事处将奏折都搬去养心殿。”
“是，陛下。”
王承恩出门去了。
秦政也从卧榻上起身：“来人，回养心殿。”
外面的龙禁卫和值班的太监都忙应声，并喊道：“皇上起驾养心殿。”
另一边的太监听了，小跑着去通知了仪仗队，不时便有太监抬着銮驾走来，秦政便坐了。
须臾回到养心殿，秦政令人取了些水果来吃，一边吃着，就听一阵脚步声。王承恩带东厂番子走进来。
“陛下，人给您带来了。”王承恩笑道。
刚刚在牢房中，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张红拂，似乎明白了，皇帝是看上这个美貌女子了。
秦政抬头看去，张红拂比昨日又憔悴了一些，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上有血迹，身上仍是被绑着绳索。
她眼中有些慌乱，不似昨日那般平静。
秦政道：“过了一日，你可愿意招供？”
张红拂已跪到地上，低着头，闻言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有些清冷：“我可以帮你指控魏王，但你要答应必须将我们放出去。”
秦政还以为她要继续坚持：“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但是，朕答应留你们一命，并没说放你们出去。”
张红拂清冷的面容微变：“你想将我们永远囚禁？”
秦政一脸正色道：“你们都是杀手，放你们出去到处杀人吗？你们暗杀朕，朕能留你们一命，这就算是宽宏大量了，你们还没资格跟朕讨价还价。”
张红拂愣了下，是啊，他们可是要杀他呀。能留他们一命确实算是仁慈了。
她一时无言，默默垂下了头。
秦政看她不说话了，沉吟道：“你们若是愿意为朕所用，自然也可以出去。”
张红拂抬起了头，眉头微蹙，心思电转：“皇上要我们为皇上杀人吗？”
秦政轻笑道：“朕何曾说一定要你们去杀人，做别的事也可以。”
这几个人确实都是人才，若是忠心办事，就又多了一股力量。
作为皇帝，从来就没有势力过大的忧虑，自然是人才越多越好。
张红拂又低下了头。
“你们若是愿意招出飞雪阁的所在，那更好了。朕不介意将飞雪阁收入囊中。只要你们忠心办事，朕不会亏待你们。”
张红拂眼眸微转：“陛下可知，我们飞雪阁的人，杀了很多人，干了很多违法之事，你不介意吗？”
“可以将功抵过。”秦政道，“若是真心悔改，朕可以给他们机会。若是恶性难除，朕只好除去这些毒瘤了，给百姓一个交代。”
张红拂脸现犹豫之色，片刻后摇了摇头：“请皇上恕罪，民女不知道飞雪阁的所在。即便知道，也不敢告诉皇上。”
秦政起身，上前一步，微笑道：“你不知道也无所谓，你师父他一定知道。朕若要想知道飞雪阁的地址，让人对他用刑，也是能问出来的。”
张红拂脸色微变。
“当然，你若想不被囚禁，还有一条路可以选……”秦政望着她清丽的容颜，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