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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受命于天,是带着天命降于北朝,不当废。”

“是谁教你对皇上说这些话的?”

“我乃北朝官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尽忠尽职,用不着别人教我,也别想,借我之口,排除异己。”

“再给你一次机会,供出指使你说这些话的人,便饶你不死。”

“我还是那句话,废太子,逆天命,此倒行逆施,皇太子不当废,俞氏满门忠烈,更不该问罪。”

“廷杖吧!”

“让皇太子上前观刑。”

小如玄站在午门处,眼睁睁看着板子打在杨太史身上,发出钝钝声响。

杨太史瞪大眼睛,看着年仅六岁的皇太子,嘴里一边涌着血,一边固执呼喊:“废太子,降罪俞氏,天理难容,天理难容……”

那个总喜欢,在他被太傅拘在屋里练字、学经史、背文章时,不合时宜地闯进屋里,拉着他去下棋,给他讲道学,让他修心养性,锻炼身体的杨太史;

那个总因为太傅给他布置了太多功课,撸起袖子和太傅吵得面红脖子粗,气得太傅吹胡子,瞪眼睛的杨太史;

那个总嫌弃太傅古板,让他不要变成一个小古板的杨太史;

那个偷偷带他出宫玩的杨太史;

……

那个……

杨太史死了。

他的死,只是一个开始。看书溂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反对废太子,反对降罪俞氏,反对废后,或死在无情的廷杖之下,或死在阴冷的牢狱之中,或死在残忍的刑场上……

小如玄是见证者。

姬如玄唇边吮着一丝恶意地笑:“你说得对,也许他的推算是对的。”

玉衡子又问:“现在,要不要算一卦。”

“不算,”姬如玄仍是一脸拒绝,“你们万君山上的老道,哪有上赶着给人算卦的,怕不是想用这一卦,换一个人情,我才不上当呢。”

还欠了两个人情呢。

玉衡子算是看明白,这小子天生逆骨,人叫不走,鬼叫飞跑的那种:“这一卦免费。”

“免费也不算,”姬如玄又道,“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玉衡子额上青筋止不住地跳:“我观你面相,是红鸾星动之象,这一卦不算命,算姻缘如何?”

“真的?”姬如玄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坐直了身体,“姻缘要怎么算?算得准不准?我听说,万君七子之一的枢机子,就很擅长卜算……”

这小子忒烦人了,玉衡子修养再好,也不禁打断他的话:“你先写一个字。”

姬如玄连忙让金宝准备笔墨纸砚。

额头青筋又跳了跳,玉衡子忍了忍:“沾水写也一样。”

“那不成,”姬如玄嫌弃只差没写在脸上,“万一没写清楚,你功夫不到家,算不准,那不晦气吗?”

玉衡子懂了,这小子根本不信命,算得好,就是好兆头,算得不好,就是他算不准,他纯粹就是对‘姻缘’二字感兴趣,或者是对姻缘那头牵着的人感兴趣。

姬如玄铺纸、研墨、蘸墨、书写,郑重其事,不敢有丝毫大意。看书喇

玉衡子觉得有趣,看他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楷书,不由一乐:“姜字,从女,羊声,同疆,关中有岐水,岐水东流,经姜城为姜水,姜水在北,不在南,你的姻缘就好比这一条姜水,在北,不在南。”

姬如玄冷笑一声,我信你个鬼,老子的姻缘,老子自己说了算,老子说它在南,它就不能在北。

“我又没说你们之间没有姻缘,”玉衡子看懂了这小子的意思,“要使南姜北流,关键还在于一个疆字。”

姬如玄扔开笔:“说了等于没说,你玩我呢。”

玉衡子哈哈大笑:“道家也不信命,观星、测命、卜算,只为测吉凶,观前路,但命运不是一成不变,命是注定的,就好比一个人的出生,是注定的,不过你是行走在宽阔的道路上,还是崎岖的山道上,这就是运,代表的是运化、运动,不停在变化,变化的后果,就是命运!”

姬如玄木着脸。

玉衡子拍拍他的肩膀:“我命由我不由天啊,少年!”

……

道医玉衡子避世多年,行踪飘忽不定,这次突然进京,也不知道会在京里待多久,姜扶光担心去晚了,玉衡子缈然仙去,再难找寻,连忙回长公主府备礼,就携了拜帖前去明心观拜会。

明心观坐落在京郊山上,半个时辰的路程。

姜扶光沿着幽径小道,蜿蜒而上。

山中清涧流水,草木扶疏,山石嶙峋,抬眼看去,不远处,郁郁涧底松,绕屋树扶疏,道观与自然融为一体,显得十分幽静。

姜扶光上前,观前挂了一副楹联:“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是在劝人乐观向上。

“福生无量。”迎客的道童上前作揖,“师叔祖等候多时,客人请随我来。”

姜扶光作揖回礼,满怀疑问地跟着道童来到一处草庐。

草庐四周摆了不少木架,晒了许多药材,散发着阵阵药香。

不远处的药田里,一位魁梧大汉光脚踩在泥里,正在饲弄药草。

这就是玉衡子?

心里正想着,玉衡子龙行虎步,走到草庐外,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冲洗了手脚上的泥,这才走进了草庐里。

不待姜扶光见礼,玉衡子倒了一杯茶,仰头往嘴里灌。

那是初春的第一茬碧螺春茶,还没有上市,价值千金,这样豪饮固然糟蹋了好茶,但茶就是茶,解渴才是主要,品才在其次,风雅也只附庸,懂茶之人,也不需品茶,茶一入口,便知茶中百味,果真是返璞归真的高人。

一杯茶下肚,玉衡子开门见山道:“长公主此行的目的,我已经知晓,便同长公主走一趟就是。”

说到此处,礼也不用刻意了。

“多谢道长,”扶光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道长避世修行,行踪不定,长公主府既能得知道长进京的消息,那么旁人也定能知道,道长盛名于外,拜会之人定然不少,然此时,明心观中只迎了我一人,可见道长仍是远离凡俗,缈然无迹,唯独将我引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