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自保之法
尚滑头真名叫尚华钭。
据他自己所说，名字是其爷爷所起，华钭有广纳汇聚之意。
尚家以行商为业，纳聚财富是他们根植于血脉中的技艺，也是他们立族的根本。
人人都说他滑头，其实他并不滑头，有时候还很厚道。
就如此时。
尚滑头在看到玉简中的内容后，不仅没有辩解推脱，反而态度真诚，以诺回之。
仲泽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不过，有些事直接去提，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他才会先将玉简内容给尚滑头看。
尚滑头身体微微坐正，他的性格是笃厚，但不是愚笨。
“小泽少主，直说便可。”
仲泽歉意的笑了一下，试探着说道：“不知尚兄对万灵鬼坊了解多少？”
尚滑头微一沉吟，回道：
“万灵鬼坊处在兽王山脉深处，位于南域三城联盟的地界，由三城共掌。那里异族群落众多，物产极为丰富，听说血塔就是来自三城联盟的墨城。”
“我尚家多次派人去往万灵鬼坊想要打通一条商路，只是南域野外的危险远甚东域，一直以来都只能在边界处做上一些零星的小买卖。”
“小泽少主提起万灵鬼坊，不知具体是何事？”
仲泽从怀中拿出一张兽皮，折起半张后递给尚滑头，说道：“这是小弟亲手绘制的一条连通万灵鬼坊的地面商路...”
仲泽说到这停了下来。
尚滑头脸色激动，皮肤迅速涨红，一堆肥肉似在椅子里被烹炸一般，散发出一阵阵热气，抬手夺过兽皮，细细看了起来。
尚滑头没有展开折起的另一半地图，他在确定地图为真之后，眼中泛着精光，直勾勾地看着仲泽，说：
“小泽少主，以此商路图想要在下做什么，尽管直说。”
仲泽看着尚滑头激动的模样，心中暗叹他低估了商路图对于尚家的意义，犹豫了一下，问道：
“唔...，尚兄觉得这条商路价值如何？”
尚滑头不舍地将手中兽皮还给仲泽，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往椅中软软地一靠，回道：
“东域地形平坦，相较于其他几域来说是最安全的一域。但也因此修者众多，人口密集，修行资源的消耗也大于其他大域。”
“只是东域物产贫乏，与南域相比连三成也无。”
“我们尚家一直想要打通南域的商路，只可惜受实力所限，且南域山多兽猛，千年来进展极微。”
“不瞒小泽少主，这张商路图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条路径，可对于尚家来说是天大的机遇。所以，你若问价值，我只能说对于尚家是无价之宝。”
“呵呵...尚兄敦朴厚道，小弟也就不好再卖关子了。”
仲泽摸着自己下巴上渐硬的胡茬子，顿了一顿，过了许久才郑重地说道：
“小弟手里共有两张图，一张就是这张通往万灵鬼坊的商路图，一张是南域到中域的古商路全域图。”
尚滑头神色一怔，随即身上气息陡然拔高，就在这时郑仙突然从门外闪身进来。
仲泽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后继续说道：
“通往鬼坊的商路图，小弟要尚家以塔灵权柄来交换，至少两成，至于是哪部分的权柄，尚兄可回去商议后决定。”
“至于南域至中域的古商路图，我同样要尚家权柄，不过我要两成的核心塔灵权柄还有与这条商路相关的三成行商收益。”
“你...”
尚滑头脸色一恼，摸着肚子的手快速地来回摩擦着，半晌后一咬牙，说道：
“无关紧要的塔灵权柄用来交换至万灵鬼坊的商路图，我现在就可以决定交换，但只能是外层区域，最多一成。”
“另外，你手中通往中域的商路图若为真，尚家次塔的两成核心权柄我可以找族里去谈，可你要行商收益的三成实在太多了，这条路上有多少风险还是未知，搞不好我尚家就要跌在这条通往中域的路上。”
“族里绝不会答应的。”
仲泽笃定一笑，说：
“古商路图我们先搁置一下，尚兄可将小弟的意思向族里转达一下，细细商议。”
“至于外层的权柄一成就一成吧，不过少了的那一成，需要折算成三成的行商收益，如何？”
仲泽心里清楚，他提的条件并不算过分。
一条安全稳定的商路带去的收益是无可估量的，别说通往中域的商路了，就是这条万灵鬼坊的商路若是营运的好，只需数百年，尚家完全可从这条路上赚取到重建一座次塔的资源和财富。
他本可以将这条商路留下自行开发营运，只是眼下形势对他很不利。
十盟在城中对他的攻击只是一个开始。
仲印已经露面，在祭礼之后，三伯仲林绝不会任由他炼化权柄而坐视不理。
到时他将面对的将是一个可调用主塔之力加持己身的三阶。
还有嫡系剩下的这两百兵卫。
属于老族长直接提供资源培养的不到三成，其余都是麾下附庸、外客们共同出资供养。
一旦下面的附庸、外客们散去，这些兵卫必定会紧随而去。
仲泽很怀疑，在入侵主塔的战斗中，仲印心里已经有了别样的想法，故意在消耗兵卫的数量。
事已至此，他只能另想他法自保。
当然，离开芒城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这是万不得已下才能走的一条艰难之路。
离开了芒城，就算他找到了杀害老族长的凶手，若他还想去找血塔报换血之仇，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
而在野外或者他城之地重建新塔，更是枉想。
一座战塔，没有数百年的时间，没有一族尽出全力的共同奋斗，别说建塔，就是在一处立足都是困难无比的事情。
黑翼族初获血脉时，巅峰时期有那么多的修者，也只能于野外流浪。
方界大族能建塔建城的，哪一个不是历经数代，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慢慢平衡区域内各方势力的利益，一步不错的经营下才成功的。
仲泽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只能剑走偏锋。
主塔不容他，那么他只有紧握住其余次塔的权柄，也一样能在芒城生存下去。
这是他在遇到易豆儿后，心中突然升起的念头。
只要他速度够快，在仲林未察觉之前，持掌部分次塔权柄，他就能在各方势力之间重新找到平衡。
尚滑头眼神深沉，沉吟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三成可以，不过行商时需要按比例共同出力。”
“若是万灵鬼坊这条商路顺利的话，去中域的商路，族里也定不会错失机会。”
“或许，共同开发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万灵鬼坊这笔交易在下一定会在三日内促成交易。”
“华钭期待小泽少主在祭礼之后能顺利渡过难关，未来我们兄弟定要一起去中域爬一爬传说中的中域神塔，见见神之真面，尝尝中域的天药，闻一闻中域神女身上的暖阳花香。哈哈....”
“承蒙尚兄吉言，小弟在此静候佳音！”
“好！尚某告辞！”
“慢走！”
送走尚滑头后，郑仙担心地说：
“少爷，或许去找一下老祖，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仲泽目中深处银丝闪烁不定，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说：
“老祖也只一人，虽说附庸极多，实力最强，可权柄因为历史的原因，持掌的并不多。”
“他的那些附庸、外客们在族内已经数百年了，早已与各家各脉交融在一起，之间的利益更是纠缠不清。”
“此时的嫡系，就像是一座不设防的宝库，早早的就被一群人盯上了。即便我炼化了权柄，也最多是保自己不死罢了。想要嫡系像以前一样完整，除非爷爷复活，重掌权柄，不然结局早已注定。”
“仲印就是一个开始！”
“郑爷爷，你也要当心，千万不要离开芒城，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手。”
郑仙神色微愠，说道：
“老奴身子骨还很硬朗，谁要敢来找死，成全就是。少爷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少爷无事就好。”
仲泽点了点头，相比较下，郑仙确实比他更难对付，毕竟实力在那摆着呢。
“门外的那些人我就不见了，将与十盟有关的人留下，其余的让他们回去自己想该怎么解决。”
“说不定，会有一笔意外之财。”
仲泽讥笑一声，转身出了议堂向训练场旁的修行室走去。
这处是庄园内的公共修行室，平时都是由守在庄园里的兵卫们使用。
此时硕大的修行室中，躺着三十二个面容枯瘦，身体佝偻的人。
他们曾经都是仲泽爷爷的亲卫，是从万千奴卫中挑选出的精英。而此时，他们躺在修行台上，眼神死寂，目光呆滞，一副将死的模样。
就连仲泽在族律堂牢房中见到的亲卫首领段六，现在也没有了生气，宛若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
仲泽进来，这些人连一丝目光也没有看过来。
他绕着亲卫们缓缓走了一圈，脸色难看。
上次他交代的，族律堂压根没有去办，这些亲卫们此时肌肉都开始了萎缩，更别说经脉骨骼了。
仲泽想了想，吩咐灵灵去准备一些灵木制成的木桶和灵药、灵材等。
随后他来到段六身旁，沉声说道：
“老族长之死，我知道与你们并无多大干系，但你们毕竟是亲卫奴兵，主人死了，你们本就不应该活。”
“只是老族长死因未明，凶手无踪，你们难道真的就想这么死了么？”
段六微微转动了下无神的眼珠，张了张嘴，仲泽这才发现，他嘴里血红一片，舌头已经没了。
“混帐！”
仲泽脸色铁青，难看之极。
他看着段六，又抬头一一打量着躺着的亲卫们，目中微红，怒声斥道：
“你们是老族长的奴兵，是我爷爷遗留的财富，你们就是我的兵，你们的命就是我的。没我命令，谁也不能死，谁也不会死！”
“我能治好你们，并且还能让你们修为更进一步。”
“我要你们活下去，给我找出凶手，找出背后之人，将他扒皮抽筋，做成肉灯，烛烧百年。”
“现在，放开意识，给我好好活下去！”
仲泽说完，抬手凝聚出三十二颗牧种，一一弹入众亲卫体内。
牧种需要天赋极佳的人才会顺利成长发芽，这些亲卫们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要说天赋，只能算是中上。
不过，牧种即使无法发芽，也会在融入宿主本源后，强化宿主的悟性，以提升天赋。
仲泽在捕猎雪虎回来，得到鬼头的消息，发现可疑之时，就下定决心要重新培养一批核心力量。
这些亲卫，也是因此才被他从族律堂要回来的。
一个时辰后，灵灵带着奴仆们将灵木桶搬进来后，仲泽将他们赶出修行室，之后来到训练场将烙下印记的雪虎带走三十二只，重新返回修行室中。
紧接着他在修行室外简单布置了一个警戒灵阵，然后抽出短剑迅速刺在一只雪虎的颈间。
未等血液喷出，灵力牵引之下，血液滑过一个弧线，落入灵木桶中。
仲泽让血身控制血虎放血，之后提着剑将三十二只雪虎一一杀死，放血。
直到血液流尽，三十二只灵木桶装满大半，他才丢下虎尸，来到段六身旁，说道：
“以虎血与你潜藏在体内深处的血脉交融，成功突变，不仅能活，修为也会大幅提升，甚至若是机缘好，本源也会得到强化。”
“只是血脉相融的痛苦非人可想，能不能坚持住，只能靠你自己了。”
“啊吧啊吧....”
仲泽一说完，段六突然张嘴大声叫了起来，只是没了舌头，听起来只有“啊吧”之音。
随着段六的叫喊，其他三十一个亲卫们，在迟疑中，一个接着一个地发出“啊吧”声，求生的气息在他们身上迅速汇聚。
“好！好！好！”
“我想信你们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
他看着亲卫们求生的意志，心神震动，随即手中灵力一吐，段六瞬间从修行台上直立起来。
仲泽瞳中银丝游走不定，龙蛭人的身纹在他意识中不断浮现、放大、拆解，直到重新化作一幅新的纹脉。
纹脉形成的一刻，他掏出骨针，迅速地在段六身上刻画起来。
半刻钟后，一个繁复的身纹出现在段六全身各处。
之后，在灵力的牵引下，段六轻轻落入灵木桶中，直到全身没入虎血之中后，仲泽又凝出百滴纯血精华滴了进去。
然后放入灵液、灵材等。
一层层血雾在灵材灵液等放入后，立马从桶中飘起。
紧接着桶中似有红芒闪烁，一圈圈灵纹在血液中如同游蛇一般，窜动不止。
仲泽见段六体表的汇血脉络正常后，将剩余的三十一人如法炮制，一一放入桶中。
紧接着他在修行室内外布置了数座隔绝阵和防御阵。
仲泽看着满布修行室的血雾，眼中希冀，轻声说道：
“还有三天，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活下来，都会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