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桌五人(四千)
伙计回过神来,赶忙将素面放在桌上。
“仙师,您的面?”
说完也没打算走,就听上官笑直接脱口道。
“上次吃你家的素面,还是几十年前,也不知东家换没换人,第几代了。”
“今天就简单点,来碗‘玉堂金丝’吧,多的我也不说,这面口要弹,汤头要净,配菜要鲜,对了,冷热八碟也摆一份,还有,你家白案也是一绝,随便挑几样上来吧。”
那伙计听完,立刻收了惯用的笑容,恭恭敬敬拜了一礼,只说一句。
“仙师稍候,小人这就通知东家,让他亲自给您置办。”
说完倒退了几步,转身出去时,轻轻带上了房门。
那上官笑面带回忆之色,轻声言道。
“这‘玉堂金丝’正是他家菜谱上没有的东西,既然还能做,便是传承未断,殊为不易啊……”
待到回过神来,却发现左右二人似乎都离窗口方向近了几分,登时二指一点。
“呔!一碗面而已,看你们两个娃娃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缘何如此势利!”
二人面上讪讪,赶紧将椅子挪了回来。
上官笑轻“哼”一声,也不再看他们,直接手腕一翻,一只乌色臂铠,“咚”的一声,落在了林啸面前,自语一声。
“走吧,老子倒想看看,今天我不走,谁走得出去?”
林啸看着桌上这物件,目光一跳,登时明白了这是上官笑给自己准备的东西,立刻二眉倒竖,沉声言道。
“对!峰主说得没错,我也想看看,是谁要走!”
娄宣看了看旁边二人,重新拿起汤匙筷子,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面来,可那双“一字眼”,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桌上那只臂铠。
“聊,两位别管我,接着,接着聊……”
林啸立马换上一副笑容,拿了茶壶茶盏,亲自给上官笑倒上一盏,恭敬放在面前。
“这个,峰主大人,此物,此物……”
上官笑展颜一笑,呷了口茶汤。
“要说啊,这炼气能用之物,着实费些脑筋,权且先拿着这个,不说威力如何,用来保命应该问题不大。”
“多谢峰主赏赐!”
林啸等时面上一喜,赶紧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发现此物极轻,暗刻层层阵法花纹,外侧一处凹陷,似是用来镶嵌某物,内侧一把圆弧短匕,也不知有何用处。
于是问道:“敢问峰主,此臂铠有何妙用?”
却被上官笑打言道。
“此臂铠名叫‘飞影倾烟’,两部分组成,主体是‘飞影铠’,短匕为‘倾烟刀’,有何妙用,你自己揣摩,我也不与你说了,省得宣小子将这法宝功效,悄悄记在你的卷宗之上。”
“啊?竟还有这事?!”
林啸闻言转头看向娄宣,佯怒道:“娄兄,如此行径,颇不仗义啊!”
那娄宣却差点被面汤呛到,想抱怨也不敢直言,只能艰难道。
“峰主大人,您要这么揭底,律堂,律堂以后可就真没法办案了……”
谁知上官笑哈哈一笑。“娄小子要是不满,便叫童勉来跟我说话!”
“呃,那弟子还是继续吃面好了……”娄宣低头一句,心说就是律堂堂主来了,也差您一个辈分,这事还是不提为妙。
就在这时,原本一脸戏谑的上官笑忽然气势陡然一变,轻声一句。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雅间中遁光一闪,同时现出两道身影,竟是两个僧人!
只见其中一人眉目清秀,法衣雪白,袈裟上滚纹金线,手持禅杖;另一人则面目威严,通身玄采,两手空空,只拿了串念珠。
就见二人持掌一礼,口诵佛号。
“净光无量,贫僧冒昧来此,还望檀越,宽宥则个。”
桌上三人看着眼前二位,一时间也是愣住了,心中同时冒出个古怪念头——如今这沙门的路数有点野啊,话说下山化缘都要有此修为,还要一次来俩不成?!
当然,这话也就心里想想,嘴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三人各自还了一礼,就听上官笑问道:“两位大师,可是化缘而来?”
黑衣僧人摇头一笑。“非也,贫僧与师弟,是为寻人而来。”
“寻人?”林啸三人稍有疑惑。
这时房门又响,端着托盘进来的伙计打眼一看,面上一怔,下意识回头瞅了眼房门,知道自己并未走错的瞬间,却也遭不住了,开口道。
“几,几位尊客,要不,要不小人还是搬张桌子过来,拼个桌吧……”
上官笑哈哈一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人多点,却也热闹!”
紧跟着招呼那两个僧人道:“来来,两位且先落座,正好此间素面颇为有名,我便自作主张,请二位法师吃上一碗,也算结缘?”
那两个僧人对视一眼,也没客气,便听穿黑衣的含笑一礼。“净光无量,多谢檀越,那我师兄弟便叨扰一番了。”
“哎,大师客气,两碗面,值个甚么,来,坐下再说。”上官笑说着又对伙计吩咐道:“再来两碗素面,快点上来。”
“好嘞,两位大师稍候,小人去去就来。”
那伙计将托盘上的一干吃食在桌上码放整齐的功夫,这边林啸和娄宣已经非常自觉地把着方桌一边,一人捧了只面碗,挤在一处——场中五人,数他俩修为最低,他们不让谁让。
而上官笑和那两个僧人,则占了剩下的方桌三面,如此一来,正是一桌五人。
此时娄宣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吃食,又瞅了瞅自己手中的半碗素面,最后缓缓转头,看了眼咫尺之遥的林啸,默默叹了口气,“一字眼”挤得更细了,好像没了一般。
林啸却根本没管许多,只顾大口大口吸溜着碗中的面条,早打定了主意,赶快吃完赶快走,这地界眼瞅着越来越乱,也不知上官笑这尊大神怎么招惹到了沙门弟子,这要是万一动手打起来,可别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其实不说是他,就是此时的上官笑也有点奇怪,于是望着眼前两个僧人,谨慎问道:“敢问两位大师,要找何人?不会是我吧……”
黑衣僧人闻言一怔,很快摇头道:“檀越误会了,贫僧二人所找之人,并非檀越您……”
上官笑听到此处,顿时放松下来。“哎,我就说么,最近这十几年都没出门打架,又怎会惹了和尚,不是,惹了两位大师找上门来!”
可那黑衣僧人显然话未说完,提二指朝着对面一人,轻轻一点。“贫僧要找之人,是他。”
“他?!”
一时间,桌上五人,其中两个明显一愣,眼中尽是意外地转头望向所指那人,另两个好像心中笃定一般,目光直射而去,没带半分犹疑。
至于最后那人,也就是林啸,则像是石化了一般,一手面碗,一手筷子,甚至嘴上还有几个没能吸进去的面条,迎着四人的目光,定在了当场。
吸溜一声,将面条吸入口中,林啸拿筷子一指自己,语带错愕道:“找我?两位大师,我们可曾认得?”
那黑衣僧人摇了摇头。“却不认得。”
“那,大师可知道我的名字?”
“却也不知。”
林啸听得有点额角微颤。“两,两位大师怕是找错人了吧……”
黑衣僧人却目光不离林啸,直言道:“檀越需知,姓甚名谁,随时能改,可改不了的,却是命。贫僧,却认得檀越的命。”
“大师竟认得我的命?”林啸忽然有种遇上了江湖神棍的感觉。
坐在旁边的白衣僧人微微颌首,开口接道。
“正是如此,檀越幼失怙恃,这姓名自然做不得数。若所言无错,檀越少时浪迹江湖,不到六岁便被卖入陈家戏班,班中武头姓洪,于你有再造之恩;往后七八岁上开始登台卖艺,十二岁时入了寒溪山求问大道,当年送你上山的寻灵使姓马;之后五年有余,却也平安无事,紧接着不满十八便被消去谱籍,发配外门……”
这一桩桩,一件件,从一个未曾谋面的僧人口中说出,听得林啸心惊不已,就连旁边的上官笑和娄宣二人,也渐渐面露讶异,目光微颤。
林啸暗中自忖,要说有人事先查自己的底,可也不能知道如此详细,甚至许多不曾人言的细枝末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可如此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林啸现在想到的根本不是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而是对方到底有何企图。
就在林啸打算按兵不动,想要继续听听下文之时,那白衣僧人却二目精光点点,话锋一转,轻声道。
“檀越若还不信,贫僧便再提一事,想那破庙之中,菩萨殿前的往生业火,可还未烧净呢……”
林啸听到“破庙”二字登时心中一惊,强作镇定,赶忙出言打断道:“大师手段高妙,在下信了,信了就是!”
那白衣僧人展颜一笑,轻声一句。“檀越信了便好。”
聊到这地步,林啸还哪敢不信,只因和自己有关的破庙可只有两处,一处是给迟煜留下字笺的十里坡破庙,自己根本没去。
而另一个么,可就是亲手杀了利恩与,随后纵火焚尸,寒溪山下的庐姜镇破庙了!
再结合所谓“殿前业火”一说,这僧人说的不是此处,又是哪里?
眼见明明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却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僧人亲口说出,林啸怎能不慌?
更重要的是,若自己还不松口,顺着这话头继续说下去,搞不好再翻出些南山郡当年做下的隐秘之事,到那时,恐怕没等这两个僧人怎样,旁边的娄宣都要动手拿人了。
就在林啸盘算着,该要如何探出点对方底细之时,上官笑却目光闪烁间,当先言道。
“不曾想,两位大师也找这小子有事?”
林啸闻言不由起疑,心说上官笑来找自己,难道不是给件臂铠那么简单?还是说看到这两个僧人意图不明,故意出言挡了一句?
而娄宣则捧着面碗,悄悄看了一眼林啸,只不过那眼神却有点疑惑难言的味道了。
听着上官笑如此问话,那黑衣僧人自然接住话茬。“的确如此,看来今日找这位檀越的,也非贫僧二人了。”
上官笑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请问大师找这小子何事?”
那白衣僧人微微欠身。“受家师所托,请这位檀越同往敝寺一行。”
听到这里,林啸的冷汗可就下来了,心说这是演的哪出戏?怎么还要带我去什么庙里走一趟么?
旁边娄宣正小口小口吸着面汤,看似漠不关心,可那双耳朵却支得老高,生怕错过一处细节。
就见上官笑疑惑一声,又问道。“哦?不知两位大师,受戒何处,尊师何人?”
黑衣僧人持掌胸前,恭敬一声。“贫僧所在净光山,大觉寺,家师法号上明下忍。”
上官笑听到此处,面色骤然一变,郑重见礼道:“原来是禅子高徒,到是在下失了礼数,久闻前辈座下,常有黑白二僧随侍左右,合称‘斩空双圣’,可就是二位法师了?”
那两个僧人还了一礼,着黑衣的言道:“赤霄峰主客气,贫僧二人不过常代师门,红尘行走,又怎敢称圣?如此名号,却是愧不敢当。”
双方说完,相视而笑,似是彼此心知对方底细一般。
林啸和娄宣悄悄听着,心说能让上官笑收了一身狂傲,敬上一礼,这两个僧人的来头怕是不小。
就听那着黑衣的僧人继续道:“不知峰主找这位檀越,又有何事?”
“在下?在下找他却也小事一桩,”上官笑转头看了林啸一眼,面色淡然。“不过是想收他,做个记名弟子。”
“噗——!”
“咳咳……”
本来默不作声的林啸和娄宣,一个口中面汤直接喷了出来,还好及时抬袖挡住,没出大丑;另一个竟让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止,弄了个满脸通红。
这二人赶忙离座收拾,赔礼不跌,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一般,彻底跟不上眼前的事态进展了。
对面三人倒也没跟他两个晚辈计较,可当林啸重新落座时,却发现旁边娄宣不知何时,已经将椅子悄悄挪到了桌角,头也不抬,不停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林啸有点气血上涌,望着他悠悠言道。“娄兄,不是也找我有事?……”
娄宣筷子突然一停,似乎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头也不抬,飞速摇头。“没有,决计没有!”
林啸嘴角微颤。“要不,你再想想?”
“我,我可以不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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