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会死的。
谁都不会例外。
区别只在于有些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而有些人却不知道。
丹药苦不苦,只有吞下之后才会了解。
还好那个盒子还在。
白渊渟双指夹着一颗丹药,装模作样的伸了伸舌头去舔,却没有舔到。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了。”
此刻确实有必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我叫熊乾。熊乾的熊,熊乾的乾。”
熊乾的回答很干脆。
好在白渊渟对他的名字根本不在乎,他不过是想等到熊乾死后,再回忆起的时候能有一个名字。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中毒了。”
熊乾没有否定。
他斜视着白松渟,伸出了手。“你现在应该把钥匙还给我。”
“为什么只有你没有中毒?”白渊渟突然发问。
熊乾挂着微笑,接过了钥匙。
转过身慢慢走回到一直属于他的座位旁。
之前在他身后的柜子里有一袋金粉,现在他握了一把在手里,慢慢的洒在银钥匙上。
金粉在烛火适当距离的下又重新融化再凝固起来,银钥匙又变成了金钥匙。
熊乾解释了一下原理,他害怕面前的两个人没有见过世面。
“只要我靠近火光就能将金粉融化在钥匙上。”
“所以别人靠近火光的时候也能将金粉溶化。”白渊渟明白了。
“你不是我手下之中里最聪明的,不过确实不笨。”
“能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毒药吗?”
“名字我还没想好。”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想一个名字?”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想一个名字要占用很多时间?”
“我只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地方。”
“那什么是有用的地方?”
“你的问题现在已经够多了。”
熊乾感受不到白渊渟语气中的怪异。
他的眼睛在烛火旁一直闪烁着火苗的光芒。
白渊渟只有独自苦笑。他在此刻突然意识到,原来第一个中毒的人很可能就是熊乾自己。
“告诉我,白云观是在什么地方?”
“我虽然知道答案,但这种小事你不应该劳烦本座去告诉你。”
“当然,你只有跟我废话的空闲。”问题的答案看来是需要白渊渟自己去找。“你与银香社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时间已经到了,你们该动身了。”
……
夜里山中起雾。
沙沙响的叶子是对之前片刻安宁的独自龃龉。
可惜风不能够听懂叶子的低吟。
白月光依旧在天上俯瞰黑夜。
从第四个人的口中得知,白云观的距离其实并算不远。
所以二人从洞口走出来之后也不需要太过心急。
在这一路上会遇见什么?
谁都不会清楚。
前往白云观要做什么事情?
或许只有熊乾自己才会知道。
现在他们唯一能清楚的,就是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糟。
一颗巨大的岩石堵在了路旁,在月光下流露出灰白,就像是一方璞玉无人开采。
白渊渟一跃而上,躺了下来。
月色很美,他决定不再离开。
“看来我是死定了。”
这不是抱怨,也算不是愤怒。
这是无奈。
“你刚刚说过,你还有四颗解药。”
“哦。”
多谢白松渟的提醒。
“那么二十八天之后我死定了。”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在你今天看到的所有人死去之前,你不会死。”
“为什么?”
白渊渟并非很想找一个理由重拾信心,他只是感到了好奇。
“你不需要试着了解,你只需要试着相信。”
白渊渟想要在夜色下凝视着白松渟的影子,却只看到了点点轮廓。
他终于意识到秘密只有在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才会显得有趣。
“现在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足够了。”白松渟做出了最后总结。
“而你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那么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你之前可曾听说过这种毒药?”
白松渟摇了摇头,然后加上了两个字。“没有。”
“就算你对此一无所知,好像你也一点不害怕。”
“害怕毫无用处,只会让我失去思考的能力。”
白渊渟突然之间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害怕,没有人会知道他还会害怕什么。
白松渟的脚步虽然还在向前走,但已经在故意的拖延。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预想的那么远。
只可惜白渊渟没有注意到。
“难道你真的打算去帮熊乾做事?”
“为什么不去呢?”
白松渟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石头。
他记得那个石头上刚刚还躺着一个人。
“就算我刚才出手杀了他,对你我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好处。”
“你难道真的相信他会有解药?”
“为什么不相信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我之外这下面的人都已经中毒,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不需要你去猜,这是显而易见。”
“如果他会有解药,你觉得他自己又怎么会中毒?”
“原因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白渊渟的疑问正是白松渟的答案。“如果他没有解药,他自己又怎么会中毒?”
白松渟转过身又开始继续向前走。“如果你觉得躺在这里很舒服的话,你可以在这里等我。”
白渊渟却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跑到了白松渟的身旁。
不知道是因为躺在石头上不舒服,还是觉得白松渟说的话至少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夜色更加冷了。
沉寂下来的山路,除了月亮和星光之外再没有任何光亮。
“你没拿火把吗?”白松渟对身后赶过来的人问道。
“我应该拿火把吗?”
“如果我没拿的话,你就应该拿。”
“我以为你没拿,所以我也不需要拿。”
白松渟抬起了头,独自一人想与月亮和几片乌云见上一面。
月亮和乌云却在天上独自缠绵,片刻之后的天边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你在看什么?”白渊渟也在抬头。
“我在听。”
原来白松渟不是在看天上的星星。
“你在听什么?”
“嘘……你要是说话我就听不见。”
低泣是从山谷的远方传来的声音,正在陪着白渊渟不久前的心情难过。
可惜悲痛者的哭泣不是为了自己,所以哭声并不真诚。
戛然而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掐断了所有微弱的声音,让刚才这两个人所听到的一切声响都变成了耳朵里的幻听。
只剩下远方闪烁着的点点火光,在黑夜中清晰可见。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什么好人。”白渊渟小声说道。
“什么是好人?”白松渟在问。
“我就是好人。”
“看来好人要去多管闲事?”
“至少可以向他们要一支火把。”
“到时候我们在白云观见面。”
“你能看清路?”
火光正在飞速移动,渐渐快要离开目光所及。
“我有辰星指路。”
“很好。”
“但是你如果还不赶紧去追,他们可能……”
白松渟喉咙间突然停顿,就像卡住了一条鱼骨。
因为他已经猛然发现,白渊渟早已经不在身边。
“……已经走远。”
即使是自言自语,白松渟也不介意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