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看着罗盘的标记前行,前方的路途便愈加清晰了起来。
直到白渊渟听到深夜里的几声虫鸣,他终于相信自己已经走出了黑山。
在这里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车夫。
几天几夜之后,他又一次重返了之前的山路。
脚下的泥土与断枝并无特殊之处,山谷与附近的几处也没有任何不同。
但除了一块巨石,被刀刃狠狠地插进了三寸。
白渊渟解下了马,任它自由,自己漫步到这条悬崖的尽头。
这一次他的身后没有崔平,他披上了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外衣,其他的就交给一直不差的运气。
此刻他回想起当时天未亮的惊恐万分,这一次却只是扔掉了外套,拍了拍包袱的泥尘。
“你来了。”
“我来了。”
“我在这里已经枯坐了好久。”
顺着火光,一个和尚提着油灯站在远处。
跳跃的火苗让这个暗道缠绕在藤蔓的阴影之中。
和尚在微笑,微笑让白渊渟身后感到有一些寒冷。
光滑的圆头配上油腻的脸,在火光的烘托下好似狰狞可怖。
“苦乐和尚,你好。”
“你也好。”
石窟内,一个和尚与两张蒲团。
“你知道我要来。”
“总是有人要来的。”
石窟里没有酒也没有茶,只有淡淡的清水。
好在白渊渟已经想到了,也好在他的包袱没有落入深渊。
“这是算我还你上次的情。”
和尚惬意的斜倚在破旧的巨石旁,杂草就横生在他的腿边。
他一口一口的吃着牛肉,直到手里的牛肉消失为止。
“水姑娘在哪里?难道不用吃饭么?”白渊渟四处张望。
但这方寸之地并无什么新意。
“秀色可餐。”元宝和尚渐渐闭上了眼睛。“她只需要一面镜子,不需要饭。”
“她在哪里?”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难道你才知道?”
“钱在哪里?”
“那就要看你想要多少了。”
金钱在银香社的手套下不过是一个数字,白渊渟很有兴趣听下去。
“一百万两黄金。”
不是苦乐和尚是在开玩笑就是苦乐和尚已经彻底疯掉——整个中原所有武林高手加在一起的黄金,恐怕都凑不够一百万两。
苦乐和尚虽不能证明自己没疯,但是却能证明自己没开玩笑。
“一百万两黄金,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你让我上哪里给你去弄一百万两黄金?”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和尚吃光了包袱里的所有牛肉,现在彻底的躺了下去。而白渊渟只有苦笑。
“你觉得哪里好笑?”
“我在笑你。”
“你觉得水诗衣不值一百万两黄金?”
“这个问题世上没人知道,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拿出一百万两黄金。”
“未必如此。”
“除非那个人能够找到元宝和尚留下的宝藏。”白渊渟补充道。
“看来你也知道?”
“可惜世上没有人能够找到。”
“不必可惜,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苦乐和尚瞪大了眼睛挤出笑容。
“在哪里?”
“就在我的屁股下。”
“恭喜你,不过你一定不会开心。”
“这下面两条暗道,挖光了里面的佛像。”
“佛像?”
“金子做的佛像。”
“元宝和尚的金子从何处而来。”
“惩恶扬善,积少成多。”
“那一共积攒了多少?”
“一百万两黄金。”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我只知道元宝和尚从未向人张口索要。无论富人穷人,一概自愿施舍。”
白渊渟不能苟同。
“我看过账本,里面记载的不是名门望族便是富甲一方。”
“名册一共有九十九本,无论施舍多少,元宝和尚都一笔不落。”
“那我为何只见一本。”
“那是别有用心之人污蔑元宝和尚的伎俩。”
“我也听说元宝和尚出手阔绰。”
“没错,钱财对和尚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
白渊渟没有说话,他此刻只能望着石窟外风吹的叶子飘洒。
“不知且施主近来可好?我知道他与你相识很久关系不错。”
他提到了且乘风,事情显然是愈加的复杂了。
这一切都像是一面围堵在白渊渟身前的迷雾,外人看的清清楚楚,只有一个人糊涂。
白渊渟很讨厌做糊涂的人。
“他死了。”
和尚摇了摇头,他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意相信。
“为什么?”
“不知道。”
“凭借你们银香社在江湖的势力,难道你不能调查清楚?”
“我本想问你为何要夺他的酒,没想到你反问起我来。”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虽然不多,但确实不少。”
苦乐和尚还以一声叹息。“或许你还能够给我提供一些消息。”
“买下这一坛酒的人姓沈。”
“就这么多?”
“这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
“可这些消息对任何人来说都远远不够。”
“可对你来说未必……你跟我走。”
苦乐和尚站起身,绕到了布满着杂草与蛛网的石床前指着石头。
“这就是入口。”
“入口?”
“之前与你一同离开此处的那位姑娘,可在这张床上睡觉?”
“没错。”
“她很幸运。”
“什么意思?”
苦乐和尚突然跃起,躺在了石床上闭上了眼睛。
一枚石头磨尖的利刃后知后觉的从石床上裂开,直挺挺的向上刺出。
如果苦乐和尚动作稍迟片刻,他便会死在这张床上。
“为什么?”
白渊渟看到了结果,但依旧是不懂。
他并不在乎机关的结构,而是不懂为什么朱笙笙没有这个下场。
“这因为那位姑娘身重不够。”
苦乐和尚一语道破,风趣的回答没有让白渊渟感到有趣。
往日的回忆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在此刻逼近。
“所以我斜坐在石床之上的结果,就是增加了石床的重量而令她惨死于此。”
“你已经看到了结果,那么你也已经品尝过天人醉了。”
“不对。”白渊渟现在有些难以接受。“我根本不知道这张石床上有机关,我又如何能在梦中看到机关的运作?”
“所以你不知道那位姑娘死去的真正原因,因此会惊慌失措。”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天人醉可以让你回忆起未来的记忆。实际上你以为自己初次见到的世界,其实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那么……那么之前一剑刺死我的人究竟是谁?”白渊渟顺着思绪后退,直到回忆起曾在酒馆之中受到的那一剑。
“这就需要你自己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