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巢深处，骸灵洞窟的入口。
洞顶丛生的石笋如密密麻麻的尖锥，斜指下方，呈现一种泫然欲滴的危急感。
一颗黑色的水滴在笋尖凝结，滴落，砸在一个少年的头顶上，他浑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呼哧……呼哧……
少年能听到自己粗重的鼻息声，心跳得厉害，手脚冰凉，他感觉自己一直在颤抖，但身体和四肢却一动也动不了。
昏暗的光线中，少年全身的皮肤略显苍白。
头顶是黑暗的地下世界，一束阳光从孔隙中穿过，打在他的心口位置。
少年十分惊恐，他很想大喊救命，但自从那个头上长着一对儿犄角的吊睛女孩用修长的手爪指着他念出一串奇怪的咒语后他就被定身了，完全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像一截木头一样被一群青灰色的恐怖魔种夹走，最终送到这里，在洞口僵硬的端立着，只有眼珠能转动。
其他魔种都走了，只留下那个女孩，她用一把白骨做成的尖刀割开了他的衣服，把破碎的布片从他身上扯下，扔在一旁的白骨堆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问。
男孩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差点忘了，你已经说不了话了。”魔种女孩邪魅的笑了，露出唇下的尖牙，“反正你也不需要名字了，不过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黑萝，是你的主人。”
地底的唯一一道阳光停留在男孩心口上，在那里形成一个光斑，“时候到了。”女孩的声音有点儿嘶哑，“最后看一眼阳光吧！等你再醒来时，已经重生了，作为我的折割兽。”
说完，她用尖刃划开了少年的额头，血流如注，少年眼前的世界一片殷红。
……
“折割兽？”白元没听过，“是一种魔兽？”
嫚儿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元描述，其实他之前已经见过一个折割兽了，小六。
但他并不知道小六是怎么来的，而且小六太特殊了，他保留了大部分生前的模样，所以应该叫折割人。
既然要带白元去暗巢，黑萝、小六会和他们一起，白元一定会看到折割兽的，元族能容忍巨魔的这种造物，但白元可未必，人类对巨魔的怨念主要就在于此。
上次回去，嫚儿已经打算要设法把小六带出暗巢了，那么白元肯定会知道真相，嫚儿决定尽早告诉白元什么是折割兽。
“折割兽的样子……很奇怪，乍一看会以为是魔兽，但多看几眼就会生出异样的感觉来。”嫚儿描述的，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折割兽时的感觉，“因为折割兽的前身……是人。”
果然，光是听着，白元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你的意思是说……元族在暗巢里通过这种古老的禁忌仪式，将人变成了兽？”
嫚儿点头，“准确的说，是巨魔。巨魔是很特殊的元族，他们没有伴生魔兽，所以就自己动手来制作伴生兽，也就是折割兽，过程很残忍，但结果很神奇。”
再神奇也不能这样干！这事没有亲见，白元压下心头的无名怒火，决定暂不评论，他关心的是嫚儿与此的关系。
“你说你的恢复术是源于这种禁忌仪式，这是怎么回事？”
“折割兽是人通过这种仪式后由死亡中转生来的，有些折割兽的身上蕴藏了转生过程中带来的诅咒或祝福，折割兽的主人可以获取到。”
“你是折割兽的主人？”
“说来话长，巨魔中，只有巫医拥有制作折割兽的本事，不同的巫医制作折割兽的水平也不同，巨魔祖母是公认的制作折割兽的大师。我在暗巢的日子里，巨魔祖母认为我很有修行天赋，想收我为弟子，亲手给我制作了一个折割兽，她的手法很高明，转生成功的折割兽依旧是生前的人形态，所以应该叫他折割人，我给他取名叫小六，你之前见过他。”
至此，白元终于知道小六的由来了，难怪他当时就觉得那个男孩如此奇怪。
“我的恢复术就是从小六身上获取的，而且是一下子就得到了，这让巨魔祖母，还有很多巨魔巫师，都羡慕坏了。因为这恢复术是如此神奇，竟然被我那么轻松就获得了。”
“我们去暗巢还能见到小六？”
“嗯，而且我想这回回去就把小六也带出来，跟在我身边。折割兽一旦认主，绝不会背叛。我是从暗巢里偷跑出来的，小六一直在找我，差点死了。你也看到小六的样子了，他虽然像人，但还是很奇怪，我要进皇城，不方便带他。但上次回去见到长老，谈话时长老建议我把小六带在身边，那孩子见我回去又走了，像失魂了一样，小六的身体强健，多少能保护我。水巫师也愿意帮忙，她说可以用赋形法术来修复小六的体表，让他看起来与人类的男孩无异，这样就不必担心引人瞩目了。”
“你觉得行吗？白大哥。”小六跟过来是呆在来俊臣的府邸，这事儿得白元费心安排。
“当然可以。”白元对小六充满同情，这点儿事他不用跟来俊臣商量就直接做主了，来俊臣连海量的肉都能供应，还差一个男孩的衣服和食物吗。
嫚儿很欣喜，“多谢你啦，白大哥。”
“嗨，见外了，我是慷来大人之慨，当然，我们也不会白吃白住他的。”
“哦，还有……”嫚儿又提示道，“除了巨魔，你更要小心瀚海战士，他们跟随水巫师到了暗巢。瀚海战士跟巨魔是宿敌，已经打过两次架了，搞得水巫师和长老很头疼。有些瀚海战士十分狂躁好斗，对人类也很敌视，所以见到他们时要小心。”
“明白，你看我像惹事的人嘛。”白元道，他想到了在采石场后山洞里见到那个巨魔时，嫚儿让自己杀了对方，那么问题来了。
“嫚儿，我不明白。巨魔既然与很多元族为敌，为什么还让他们呆在暗巢里？大家齐心协力把他们赶出去不就好了？”
嫚儿一笑，“白大哥，所以说我们之间有墙，虎嗅蔷薇无法链接成功。元族世界的很多事，你还不知道，所以难以理解。巨魔是暗巢，不，差不多也是元大陆，最古老的种族，巨魔祖母几乎与神只一样古老。如果说暗巢最初有主人的话，那就是巨魔，其他元族才是外来者。当人类在大陆上扩张，许多元族被驱赶，被消灭的灾难时刻，暗巢接纳了许多部落，让他们得以生存下来。”
“在暗巢中，许多元族和巨魔会互相猎杀，巨魔本身也分为许多族类和部落，巨魔之间也会攻击和杀戮，但这些，都是为了生存，元族视之为理所当然，并没有仇恨。”
“人类将暗巢视为黑暗的地下世界，把它描述的像鬼蜮一样阴森恐怖，其实暗巢是无数元族的家园和庇护之地。暗巢很大，容得下巨魔。”
白元低头，“是我狭隘了，我觉得自己不偏袒人类，但思考时还是不自觉的以人类为中心，从人类的视角出发。”
“那倒没关系，白大哥，你总要有一个立场。”嫚儿笑道。
“嗯，等到了暗巢，我会不带成见的去看待一切，不过我必须坦承，真见到折割兽的时候，我很可能还是会有不适感，因为我光是听到就想发火。”
“那也没法子啊，和许多事情一样，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它就在那里。”
白元瞅着嫚儿乐了，“哟，嫚儿，你现在这气质很像你描述的水巫师啊，淡定如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嫚儿一怔，大眼睛眨了眨，“是嘛？我怎么没觉得……”
这句玩笑话让嫚儿有所觉悟，她的水巫师技能来的就很蹊跷，几乎毫不费力就增加了技能，对于修行者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代价……只是上臂内侧多了两个水漩涡的印记，这应该算不了什么。
她自己也留心了，但始终没发现什么异样，御水的感觉很丝滑，很宜人，好像对密语的修炼也有助益。
但嫚儿始终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现在白元又这样说，她陡然警觉了起来。
嗯，应该让白大哥尽快前往，与水巫师碰面，也许，他能发现一些自己察觉不到的东西，嫚儿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