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金蝉脱壳
处在拱桥上的几名医生被惊的面如土色，胆战心惊看向发出尖叫声的女人。
正是那个被她姐姐抱在怀里发高烧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条件下，才会让一个发着高烧说胡话的人突然爆发出这么摄人心魂的尖叫？而且这尖叫声，不似人声，倒像是夜间出没枭鸟的怪叫。
几名医生提胆去看，只见她面色瞬息万变，上一秒还是异样的病态红，下一秒已然是死人青灰，饶是在手术台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长医生，也是没来由的感觉两腿发软，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出现的正常状况！
而抱着林婉蓉的林婉柒，则更是感同身受，这具发烫的身体似乎根本就不是林婉蓉的，一股很陌生的气息席卷而来，像是暗处躲着一双眼睛在盯着。
林婉柒咬牙坚持着，死死抱紧林婉蓉不敢松手，只因为花无年说过，看好她，这个时候，除了选择相信花无年，再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余光瞥见几名医生已经惊的面如土色连连后退，就连一直让人看不懂的王胖子，也是脸色大变的往后避开。
这个时候，还算镇定的恐怕只有花无年了。
花无年虽双目紧闭，但手上的动作一点没闲着，高举过头的焚香来到腰间，盘旋着转了七个圈，眨眼间，动作迅捷的来到一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破碗前，碗里装着清澈河水。
只见他举着焚香沿着碗口再次盘旋七圈，突然，他睁开眼睛，嘴里振振有词，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直接把焚香点入清水中……
滋的一声，焚香浇灭，迸发出最后的焚香味，飘在空气里传入所有人鼻口中，有人刻意用力吸了吸，感觉身体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但一直紧紧抱着林婉蓉的林婉柒却是心中惊起惊涛骇浪，怀里发烫的林婉蓉突然间温度骤降，就好像把她丢入了冰窖中，体温退去的速度超过认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体温退去对于现在的林婉蓉来说绝对是好事。
林婉柒一眼不眨的观察着林婉蓉的变化，体温退去是最大的感受，随后她的呼吸均匀了起来，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红润中带着些许白，这是典型的病态脸色，但比较起一分钟之前死人般的铁青色，已经是莫大的好消息。
林婉柒终于松了一口气，花无年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虽然不知道他焚香是为了什么，但结果是好的，也许他们白事行业中，有一些不便外传的秘密。
花无年睁开眼，快步来到林婉蓉跟前，观察一番后，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眉宇间就生出一丝勃然大怒，豁然转身，只是想要怒斥的人，竟不知何时又溜走了，只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医生。
对于这种民间惊神退高烧的手法，医生早有耳闻，但以往都是嗤之以鼻，此时此刻真正见到，心中难免动摇，不管是基于什么原理，至少那姑娘看上去好了许多，但同时也生出了疑惑，会不会是因为先前吃了退烧药，刚好到了药效生效时间？只是风头倒是全让这年轻人给抢走了。
林婉柒把一切尽收眼底，欲言又止，他刚才愤怒转身似乎是要去找那棺材铺老板王胖子，只是自己也确实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金蝉脱壳……”花无年冷冷哼了一声，惊的几个医生与林婉柒都不敢接话，他很明显处在愤怒当中，只是为什么会迁怒到王胖子，这层关系始终都没有想通，如果说这姑娘发高烧是有人刻意为之，那怎么算都应该算到死了的老道士身上，与那王胖子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警笛声从镇子口传来，所有人扭头去望，就见到几个民警趁着夜色匆匆赶来。
他们直接来到事发位置，拧着眉头看向地上死去的老道士，同车而来的法医却没有闲着，直接蹲地上取出专业器材开始进行简单的尸检。
所有人屏息凝神，都想知道老道士的真正死因，毕竟众目睽睽下，呆立街头几分钟后就骤然死亡，这种事情要是不搞清楚，怕是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宁。
很快，法医开口说话，边上的民警负责记录。
“头部遭受硬物重创，但进行过很专业的缝合和包扎……硬物疑是木棍或者榔头，有接触面爆炸的力道……创伤很集中，导致头部血液流通不畅，典型的淤血脑震荡，怀疑站立时间过长，直接出现脑充血现象，导致身体失控摔在地上，脖子挤压，无法顺畅呼吸，最终窒息而亡。”
旁的人都听见了，呼吸越加困难，这些并不是自己耳朵想要听见的，与先前医生诊断如出一辙。
“等一下……！”法医一声断喝，令所有人神经瞬间绷紧。
“死亡时间超过半小时，身体的体温理应逐渐降温才对，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温度超过四十度……”法医抬头，虽然戴着口罩，但从眼神里看出，神情凝重，“恐怕要拉警戒线……”
“好！”民警的执行力很强，很快便在尸体附近拉好了警戒线，防止有人走近。
法医看几眼空间距离，又道：“再往外拉一点。”
民警再次扩大警戒范围，这一番操作下来，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老道士恐怕不光是因为头部遭受重创死亡，警戒范围最大，越说明很多问题，比如尸体带有某种传染疾病。
等做完一切，民警迅速戴上口罩靠近法医，低声问道：“需不需要让防疫站的过来？”
哪怕声音很小，也被有心人听见，顿时惊的五脏六腑都在狂颤，胆小的已经两腿发软，哭丧着脸蹦出声：“不会吧？我只是来旅游的，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人要把我锁在这里吧？”
这种声音仿佛是会蔓延，很快就在人群中掀起惊涛骇浪，有朋友间相互对视后就做出决定，迅速朝着镇子口走去，想要第一时间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很快，又身形停滞，苦笑道：“要真有什么传染性很强的疾病，咱们这会走了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有人都抱着这种心态，提心吊胆的望着远处的法医，仿佛此时他嘴里蹦出来的话全是圣旨，谁要是不听进去那就自求多福。
法医仔仔细细查了一遍，两道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条，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落，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蹲在地上天气炎热的关系，沉闷的声音终于从口罩下传出：“通知防疫站，最快赶过来，通知附近的游客，集中到小镇停车场，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最好先检查完再走。”
这一声，直接就在所有人头顶炸开，果然！老道士的尸体出了问题！难怪拱桥上那姑娘会莫名其妙的发高烧！就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那青年……
想到这，所有人猛然扭头去找，那青年说不定会是眼下的救命稻草！他能解决那姑娘高烧问题，那么自己这些人要是再莫名其妙发高烧，找他一定好使！
突然间，林婉柒就感觉灼热的很多道目光集中到了拱桥上，自己几人变成了众矢之的。
医生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哪怕是在黑夜中，借助街旁小店里的灯光，还是能看见那很多双闪着白光的眼睛，只是这种时候，万众瞩目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果然，顺着所有人的眼光，民警与法医也第一时间看见了拱桥上的五名医生，民警顿时疾步上前，直接踏上拱桥，来到医生跟前，低声说道：“现在情况不明，防疫站的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在此之前，希望我们之间配合好，尽量把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
“好的，明白，我们一定好好配合。”几名年长的医生经历过几次大范围的防疫检查，倒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但是一名年轻医生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阵仗，明显有些慌乱，豆大的冷汗就跟被泼了一盆冷水般从头浇到尾，直接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他紧张的张口问道：“那个死者是不是不正常……”
他甚至紧张到无法组织正常的语言逻辑，但民警听懂了，点点头，低声说道：“法医那边判断，可能他的死因另有隐情，这个只有等防疫站的过来检查后才有最终结果，在此之前，我们好好配合，不要让民众产生恐慌感，能做到吗？”
“能……能！”年轻医生慌乱点头。
“他们……”很快，民警注意到拱桥上还有两女一男，一个女的怀抱另一个女的，而这男青年，蹲在地上一直捣鼓着插在拱桥孔中的一炷香。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民警费解，但深知自己的职责。
“啊？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谢谢啊。”花无年扭头，才发现民警就杵在身后，无奈起身，面对他，挤出一丝很勉强的笑意。
“你在做什么？”出于敏锐的职业感，民警直觉感觉到这青年捣鼓焚香有些说法，但确实没办法理解，便只能直言询问。
“我……”花无年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很快回道：“那边死了人，我在为死者焚香送行。”
民警皱眉，细细品味话中之意，很快就找到了破绽：“看你年纪不大，你……信佛？”
“没有，我家里卖花圈的……就是干白事的，白事你懂吗？”花无年被这很有压迫感的询问搞的浑身不自在，但也知道他是好意，便解释道：“略尽绵薄之力，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吧，就好像你现在询问我这样。”
民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也不好继续问下去，见石拱桥上没什么可燃物，也就叮嘱道：“焚香要注意防火，你有心是好事，不能好心办坏事。”
“好好好，我知道，我一定盯着。”花无年连连点头。
民警见没什么安全隐患，也就转身下了拱桥，继续回到警戒线旁，五名医生面面相觑，最终也是跟了过去，途中紧了紧戴在脸上的口罩，似乎生怕漏了缝隙让某些东西趁虚而入。
拱桥上，便只剩下了花无年三人，夜晚的细风吹过，本是很舒服的拂面，但此时林婉柒脸上却是冷汗直流，幸好怀里的林婉蓉呼吸与脸色都恢复了正常，不然民警继续盘问下，真不知道花无年要如何应付。
虽然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这边，但至少四下无人，林婉柒低下头掩藏好脸上的骇然，低声问道：“那个……你刚才焚香在做什么？为什么蓉蓉的高烧突然间就退了？”
尽管林婉柒遮遮掩掩，但花无年却是大大方方，似乎根本就觉得她的遮遮掩掩是多余的，“我刚才在惊神啊，你看，小蓉蓉好多了吧。”
面对他的坦诚与大方，倒是令林婉柒一脸尴尬，“我知道民间有惊神这种说法，可是……真的这么神奇？”
“那我就不知道了。”花无年撇嘴：“小蓉蓉先前吃了退烧药，可能是起药效也说不定，刚好卡在我焚香惊神的时间段里，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全是我的功劳？哈哈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可能跟我根本就没有关系。”
林婉柒一阵无语，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坦诚，倒像是自己多虑了，可事实真的这么简单吗？
林婉柒不信，因为蓉蓉在发高烧之际，他就附耳告诉自己，有他在，没问题，说明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猜测到蓉蓉发高烧的起因，加上先前什么催眠师，乱七八糟的棺材铺老板，这整个事件，根本就不是一颗退烧药能说清楚的。
还有在蓉蓉退烧之际，他如释重负，但又勃然大怒的转身去找棺材铺老板王胖子，为什么？是不是说明蓉蓉发高烧，又是那个王胖子搞的鬼？他用了什么方法？先是害死老道士，然后蓉蓉靠近老道士，也被传染了什么东西？
这些问题就像是盘旋在头顶的老鹰，让林婉柒寝食难安，时刻都要提防着被啄上一口。
花无年又蹲到了地上，似乎对那一炷焚香情有独钟，哪怕另一边都死了人，法医在那边施展出毕生功力查询真正的死因，都与他无关，他一点都不关心，只关心他自己点起的焚香。
林婉柒难忍心中疑惑，张口再问：“你们干白事的，是不是有点神经质才能入这行？你为什么对那炷香那么在意？”
花无年没有回头，就那般蹲着，敷衍着回道：“这炷香可是我给小蓉蓉点的七星灯，可不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