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等待着。
事实上，微生大师确实在默默整理自己的情绪，如果在这之前的回忆都是美好的，那接下来的回忆将是痛苦和煎熬的。
微微叹了口气后，他才继续往下说：“我们低估了邪祟的道行，又或许是我那时候太想给自己的父母报仇了，1时就杀红了眼。
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可以说只剩1口气吊在了嗓子眼上，是空空救了我。
我看他冲过来的时候是无比惊奇的，论天赋我不及空空，可论道行，我比空空高上许多，对付那么多的邪祟，虽然最厉害的那两个由我来对付，但空空不可能1点事都没有。
你知道我说的1点事都没有，是怎么都没有吗？”
这时，微生大师眼睛里流露出1股痛心疾首的目光。
童念沉默着，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他身上的衣袍1滴血都没有，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乱掉1根。
那些邪祟恨极了我们这些会术法之人，可以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么多的邪祟啊，死得灰都不剩，可空空头发丝儿都没有乱1根，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看着他冲着我大声呼喊，看着他拔剑冲来，看着他浑身散发出1股邪修身上才有的邪气……
那1刻我终于明白了，他背着我和师父修习了邪术，而且还不是短时间就修习的。
师父说修习邪术的没有1个好东西，他们都是靠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提高自身修行的。
那时我突然想起来，1连好几个月附近的村子总是有小孩丢失，那时人心惶惶，说有人贩子偷小孩，这事有政府和警察管，加上丢失的孩子也就是几个，我们就没有插手。
那1刻我才反应过来，那些孩子的失踪肯定和我的师弟有关系！
意识模糊间，我看见师弟和那两个邪祟打了起来，他手上的长剑招招直取对方命门，果决狠辣，这样的师弟是我往日从未见过的。
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邪气，当时我还荒唐的想着，若那只是我将死之时的幻觉就好了。
我醒来已经是5天后了，睁开眼看到的是师父，师父说是空空把我背回去的，还说算我命大，还好有1口气在，不然就得死在那儿了。
除了说这些，师父还狠狠训了我1顿，说我以后再这样不要命就再也不放我出去历练了，宁愿把我关在猪圈里也好。
师父见我醒来就熬药去了，大难不死我的身体很虚，在昏睡的这几天多亏了师父的药，要不然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师父刚出去1会，空空就来了。
以前空空是话很多的，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从小到大亦是如此，可这1次，他从推门进来到我床边坐下，竟1言不发。
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让我突然就看不清了。
又或者是，我从来都不曾看得清过。
我问他你是不是修邪术了，那时候我心里还在幻想着，那日肯定是自己出了幻觉，如果空空说没有，我大概会信的。
可是，他连骗我都不想，直接就点了头。
我忍着心痛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变强，想做最强的那1个，只有变成最强才能离开现在这个小地方，去更广阔的地方。
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再也不想过现在这种清贫的生活，他要住大房子，开豪车，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那1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了，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最后，我红着眼睛问他周边村子丢失的小孩是不是他做的？
他也承认了，承认就是他做的，他说他并不觉得做得有什么不对，那些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孩不过就是从母体刚刚脱离出来的寄生生物罢了，跟他1样也是个寄生生物，反正早晚都会被抛弃的，还不如让他们在被抛弃前实现1下自身的更高价值。
我那时已经分不清他是突然变得这么残忍还是生来就恶，直到后来突然有1天我才想明白，也许有的孩子生来就1身恶骨，而身边的人却因为疼爱和亲情被蒙蔽了眼睛。
比如儿时我吃饭他偷偷往我饭里拌沙子，又比如我在悬崖边打坐，他悄无声息过来把我推下去，让我摔得头破血流还顺带断了1条腿……
诸如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我和师父全当他只是生性调皮，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他还毫无感情的说之所以救我，是看在那两个邪祟实力强大的份上，他只是想试1下自己的道行如今有多高了，在试了1番后，他觉得自己如今的实力足够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还说带我回来，是不想欠我什么。
我没有再说什么，那时想着他离开，对师父是种伤害，但也未必不是1种好事。
走时他威胁我，如果我敢告诉师父他是永远不回来了，就让我永远只能躺在床上。
那时我身体虚弱，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确实，那时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出去了，也不知道和师父说了些什么，我只清楚的记得，师父端药来给我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我那时便猜到，空空走了。
‘你师弟走了，他说他想要去大地方看看，或许要1两年才回来’，当时师父是这样告诉我的，看师父的样子和他的语气，想来心里是难受和不舍的。
也是，快2十年的时间，从刚出生1月不到就养这么大，1把屎1把尿的怎么可能舍得。
那时我犹豫了，我并不觉得自己和师父欠空空什么，要说欠那也是空空欠师父的。
如果没有师父，空空没命活到现在，早就成了林子那树洞里的1具冻僵尸体。
我犹豫了几分钟，才跟师父道出了实情。
师父听我说了那些，他1句话都不说，垂着眸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我桌上的药都凉了。
后来师父出去了，两天后才回来，师父不是1个人回来的，他还把空空带了回来。
我们的屋子后面有1个山洞，平常师父会在那山洞里面修习。
空空被带回来后就被关在了那里面，师父特意在洞口焊了铁门，上了1把大锁。
山洞里只有1床褥子，还有几本书，那书看了能让人心静开朗，沉心静气，是为了空空好的书。
我每天都给他送饭，有时候下山遇见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他带1份。
师父说如果空空有1天改邪归正了就放他出来，再放他离开。
师父还说邪修太可怕，会4处作恶，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空空被关1关就是两年多，那日大雨瓢泼，师父说隔壁镇子有户大户人家要做法事，得请他去1趟，让我好好守家。
不知为何，那日我的心没由来的逛，似乎总要有什么大事发生1样。
就在半夜，1道惊雷将我从睡梦中惊醒，那时我好像凭空就有了1种预感。
那预感指引着我到了关押空空的山洞前，电闪雷鸣间，我看到山洞的铁门被打开了，大锁被丢在地上，里面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加浓烈，我连东西都没带就往师父所在的镇子赶。
我还是去晚了，赶到的时候那户人家邪气冲天，地上的邪祟还未燃尽，它的叫声撕心裂肺又渗人，空空没有剑，他的剑早就被师父毁去。
他以手化剑穿透了师父的胸膛，连眼都不眨1下。
我到的时候师父还未咽气，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喊着让我跑。
喊完那个跑字，师父也失去了所有生机，他的身子倒在地上，胸口那个满是鲜血的大窟窿触目惊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微生大师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声音里透着1股浓浓的哀伤，“童念，你说这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我1直在想，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告诉师父空空修习邪术的事，是不是师父就不会去把空空抓回来，师父就不会死？”
在童念心里，微生大师1直以来就是个健谈和爱笑的人，待人也很是和善。
可却不知在他的外表下，内心却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
师父如父，又怎会轻易就能放下。
她微微转头过去，声音轻轻柔柔的问：“那我也问你1个问题，如果当年你没有告诉自己师父空空修习邪术的问题，你又会如何？”
有些问题，他不想面对，1直以来都刻意的逃避着。
就比如现在童念的问题。
见他不愿回答，童念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
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固定的轨道，逆天改命的人，那只是极少数罢了。
更何况，像微生大师他们那样的1类人还拥有窥探天机的能力，就像学医之人，医人而不能自医。
故事到这里也就算是说完了，微生大师重重叹了口气，身上1直压着自己的那座山也轻了不少。
他笑着朝童念伸出手。
童念有些不明白这里几个意思，“做什么？”
“故事白听了？”微生大师1副臭不要脸的模样，“人家说书还有赏钱呢！我这说得口水都干了，你不打算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