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通常代表不详、杀戮，平常遇见，多会感到慌乱。
然而此刻身处王都的大多数人，却都跪拜在地，。
佩斯托娅肉身在高空疾驰，法袍袖口猎猎作响。
她俯视跪成一片的人群，同身旁的布洛瓦闲聊着：“看来你也不全错。”
“你应该早点明白的。”
“到了。”
来到教堂上空，两人笔直落在正门前。
石梯下的人都在跪着，无人注意到他们的降落。
两人眼神莫名的撇了眼众人，抬脚穿过大门，沿着回廊到尽头，走进主殿。
贾维斯站在无脸神像的脚下，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转过身微笑道：“来得晚了。”
“你很有信心。”
“赫赫……”他肩膀轻抖，“有信心的是你们。
真觉得能违抗神明的意志吗?”
“神不神的，我不在乎，你只要知道自己不可能去魔法塔就是了。”
缓缓举起法杖，贾维斯眼神迷醉的看着顶端的宝石。
水晶里原本黯淡的乳白光芒，此刻浓郁的像是要凝聚成液态。
“瞧，神明赐予我的权柄，真言术！”
荣获恩赐掌握神术，按照索尔大陆的等级划分，他现在已经是一位传奇了。
可面对能够一言决定自己生死的真言术，布洛瓦两人却脸色平静而从容，仿佛他的真言术只是笑话。
贾维斯自觉此刻除去圣山那位教皇，整个大陆无一人可敌，正是极度膨胀的时候。
见两人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自然无比愤怒。
于是他宣泄。
“神说——”右手紧握法杖，空着的左手伸出食指，指着布洛瓦，“你该死！”
布洛瓦安然无事的背着手伫立原地，足足过去三分钟，嘴角扬起嘲讽：“看来主教先生的神，不是太可靠。”
贾维斯脸上的疯狂被惊愕顶替，半晌才回神，随后立即指向佩斯托娅：“神说，你该死！”
结果与之前一样，站在布洛瓦身边的眉眼充满风情的女人，毫发无损。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呆滞盯着自己的左手。
是因为用错手了吗？
对，一定是的！
贾维斯匆忙把法杖换了个手，用右手再次发动真言术，可结局没有丁点变化。
望着仿佛双眼无神，仿佛丢失灵魂的他，布洛瓦笑道：“不用怀疑自己，喔，还有你的神。
伱的真言术只是对我们无法起效。”
慢慢抬起头，贾维斯死寂的眼神重新亮起来，手指左前方的一张木头长凳。
“神说，你是石！”
话音落下，木凳几乎瞬间变成石凳。
“哈哈哈……”他癫狂笑着，双眼翻得只剩眼白，“神明没有欺骗我！”
佩斯托娅嫌弃的往后退几步：“神明信徒都是这样吗？”
“按照费莱明先生的说法，与神有关的全部，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除开钦定的每一任教皇，其余索尔大陆人强行聆听神谕，他就是下场。”
布洛瓦下巴向贾维斯扬了扬，佩斯托娅随即看去。
平日总一副仁慈温煦面貌示众的主教大人，此时满脸都是狰狞和扭曲。
他的五官，正发生着他自己无法察觉的诡异变化。
凹陷的眼眶在凸起，突出的鼻梁、眉骨耳朵逐渐塌陷。
仿佛脸庞有一条水平线，上下的所有，都在往线收缩。
如果持续下去，最后应该会……
两人仰头，望着神像的脸，那张脸没有五官。
“有点唬人。”布洛瓦微微矮身，嘴巴凑近佩斯托娅耳边。
“毕竟是神。”
这边的贾维斯，终于被疑惑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拖拽出来。
既然真言术能用，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目光凝视向两人，语气满是不解：“为什么真言术对你们无效？
我不记得神谕有提及你……我听漏了？”
“你没听漏。”布洛瓦握住剑柄往上啦，反射着寒光的剑刃缓缓出鞘，“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免疫真言术，
是因为很多年前有一个不愿屈服圈养的老人，从神明手里夺走了一点东西。”
从神明手里夺走了东西？
谁能做到？
贾维斯很想开口质疑，可面前两人在真言之下无恙，又是铁的事实。
他心里好似有只猫爪在挠个不停：“神明赐予了老人什么东西？”
布洛瓦抽剑的手顿住，佩斯托娅的法杖举到一半也僵硬不动。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猛然爆发充满嘲讽意味的大笑：“哈哈哈——”
“天呐。”佩斯托娅笑出了眼泪，一边抬手擦拭眼角，一边断断续续说，“布洛瓦，你，你听见了？
哈，哈哈……费莱明先生讲得太棒了，跪习惯的家伙，压根别想把他拉起来！”
布洛瓦要稍微好一点，勉强止住笑：“咳……那什么，呃，我们还是打吧。”
贾维斯这会的听觉有些迟钝了，听不太清晰两人说得话，自然不清楚究竟在笑什么，但他知道笑话的对象肯定是自己。
不说自己此刻荣升传奇，就是以前身为教会的圣级，也没人敢如此轻慢。
所以他顺利的恼羞成怒了。
“不用真言术，我照样能轻松送你们去我神面前赎罪！”
贾维斯暴怒的挥动法杖，激活背后无脸神像上加持的增幅魔法。
神像眉心射出的光束笼罩了他，浑身气势瞬间暴涨，铺散开的魔力，波动也愈发汹涌。
布洛瓦感知里，魔力攀升到圣级巅峰才有减缓趋势，最终在堪堪达到神佑彻底停止。
“教会的光属性增幅魔法确实恐怖。”佩斯托娅亮起法杖顶端的水晶宝石，火红光芒透出，与四周的猩红融合在一起。
“不是费莱明老先生，我们……唔，最后还是一样。”
“区别总归有的，起码不至于窝囊的死在某个无人角落。”
你一言我一语间，他们也不在藏着掖着，瞬间将一身魔力爆发出来。
“神佑？！”
贾维斯感觉自己一辈子的震惊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今天多。
愕然过后，他有些心虚了。
最有力的依仗——真言术，对他们无效。
使用增幅魔法强行把自己的级别提升到神佑，结果两人也是神佑。
一对二，胜算微弱。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对方也晋级不久，无法娴熟运用神佑的力量。
在死亡的威胁下，贾维斯接近混乱的理智，稍稍恢复。
“你们敢动我，教会必然将你们绑上十字架处以火刑！”
“呵。”布洛瓦一脸不屑，“你不会以为，我们还打算活着离开教堂吧？”
说完的瞬间，他身形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然来到贾维斯头顶。
“砍教会的王八蛋，我很早就想尝试了。”他狞笑着，细长的骑士剑竖斩而下。
…………
教堂外。
普通人听见纯白的建筑里传出爆炸声，职业者感觉到澎湃的魔力，皆从膜拜神明的沉醉中醒来，疯狂往四周逃窜。
他们大概想回家，遇见危险快速躲回巢穴，是动物的本能。
因而上一秒还人潮涌动的教堂门前，顷刻一片空旷。
只剩石板路对面的张牧，茫然望着不断有碎石飞出来的教堂。
他们打起来了？还打的势均力敌？原因呢？
根据张牧手机的情报，由于贾维斯插手王室事务支持安德烈的缘故，和两个大公的确是敌对关系。
如果双方就血祭法阵的争夺都不愿妥协，一场大招是不可避免的。
可问题在于，不应该是现在啊。
血祭法阵刚开启，还在预热状态，作为祭品主力的各地城主也都还没活捉。
这就贸然厮杀，不怕大伙跑干净了？
最关键的是，有真言术傍身，他两怎么和贾维斯周旋的？
不该一指死一个吗？
显然此时无人能给出解答。
张牧挠头：“这闹得，他们两和贾维斯打出狗脑子了，国王昏睡不醒，那我干嘛去？”
琢磨一会，他掏出对讲机联系米赫。
“你那边进展咋样了？”
“魔力节点有法阵防御，正在破除。”
“行，其它地方你不用管。”
随后切换到第一军临时指挥所的频道，联系上多米特。
“那帮城主在干嘛？”
“安德烈带着一名圣级前往血祭法阵的核心，企图夺取控制权，城主们有人无意撞见，现在正和圣级缠斗。”
回复到一半张牧就感知到，王都中心区域传来魔力碰撞的剧烈振荡。
“你继续辅助米赫的人物。”
“遵命！”
收回对讲机，张牧望向教堂。
里面的三个人已然化身拆迁队，高阶魔法的耀眼光芒闪烁不停，尖顶的白色高塔倾斜倒塌，烟尘升腾弥漫。
“我看着教堂怕是比王都先没。”
张牧摇摇头，寻思凭他们这战斗动静，自己靠近点倒霉被余波扫一下，恐怕就要复活一次。
“不掺和了，等他们打完再来收尾。”
“走，去……那是什么？”
打算先带领狙击小组支援城主们，谁知一转身便望见，王都中心不知何时竖起一座半透明状的魔法塔。
当注意到塔身的外墙是冰蓝色，他立即明白，这大概就是王室的传承魔法塔。
“血祭法阵的核心在王都中央……艹，国王这个疯子，把传承魔法塔用来当核心？”
要知道，传承魔法塔是一个职业者家族的底蕴所在，是家族所有精华的汇聚地。
不止外物的魔力武器、魔法书，就连血脉和配套的秘法传承都安置在里面。
国王就不怕玩脱了？
万一把魔法塔玩炸了，莱克王室不出百年必衰弱到谷底。
张牧倒不是在乎王室怎样，而是艾薇儿的未来离不开魔法塔。
“快！”
等不及士兵徒步的缓慢速度，他直接用魔力裹住众人，升空疾驰过去。
全速前进下，只用了十多分钟就飞到魔法塔附近的高空。
远远的，他看见魔法塔右侧空中，几百名城主正包围一个穿着法袍的中年男人激战。
人数远超过敌人，可战况却是相反的一边倒。
城主们释放的魔法，被他随手一法杖拍飞，伺机许久，总算趁他不备，一发魔法命中严实包裹其身体的土黄魔法罩，却被轻易翻飞到别的方向。
而近身纠缠的骑士职业者，情况就比较凄惨了。
中年男人甩出一枚平平无奇的石刺，一名大骑士躲闪不急，长剑横在身前格挡，结果被刺穿剑身和后面的胸膛，惨叫着坠向地面。
“猛男啊。”
张牧感叹一声，把七名士兵放到地面，吩咐他们自行寻找狙击阵地，自己则开启阴影术，飞向战场。
士兵都是普通人，理论上不会引起职业者的注意，但为保险起见，张牧还是用阴影术帮他们隐身。
他们怀抱的狙击枪实在太过惹眼。
虽说魔导狙击枪的外形罕见，和职业者常识中的“法杖”“长剑”差距悬殊，可索尔大陆的职业者并不会因此忽视。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迷宫的广阔，以及其产出的宝物种类极其繁杂，奇形怪状的东西并不稀罕。
即使游历大陆千年的冒险者，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认遍所有迷宫出产的物品。
因此职业者一旦遇见样貌怪异，从未见过的“魔法道具”，反到会更警惕。
张牧一边余光俯视士兵散开，依照法阵的节点选定狙击位置，一边无声无息飞到圣级背后。
并未立刻出手，他在沉思用什么魔法来不讲武德。
尽管阴影术圣级也无法看穿，但偷袭的机会仍旧只有一次。
一旦失手，中年男人或许依然无法找出他的踪迹，可防御手段多得是。
张牧悬浮半空，捏着下巴看向身前的背影。
斯特拉斯坠灵不行，出场动静震耳欲聋，又是像流星一样浑身火焰，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太阳风暴？
威力怕是不够。
可自己只有两个高阶魔……
刚感到苦恼，他猛的想起，自己可不止两个高阶魔法。
初临卡斯镇时，波特送的火球术和冰锥术，他可每天都在坚持练习。
只是成为城主后甚少动手，唯一的一次拉古袭击，他担心敌人要是有逃掉的，会泄露自己秘密，就没用那两个已经变异数次的见习魔法。
而这会现场一片混乱，谁能注意他放的其实是火球术？
想到这，张牧不再犹豫，右手呈虚托状举起，调动魔力凝聚起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