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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暂告段落

之后的事情我差不多听苼转述了大半。

在用尽几乎全身魔力,释放出凝练到仅有毫米微针般细小的雷霆之矛,以点破面洞穿,确认最大爆发的进度被强行终止,提前引爆后,那具虚假的躯体便再也扛不住大量魔力的消耗和不断积累的亏空,在眩晕中瘫软倒下。

说真的,我甚至觉得,在那样的情境下,自己的身躯在转醒后除却体表的肌肤被强烈灼烧而遗留的痕迹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其他外伤,甚至还能活奔乱跳地到处走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

可一直留守着,等待我转醒的苼,却并非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我给你额外留的防御能量被激发了啊!笨蛋大哥!”

套着一身宽松新衣的苼似乎是刚刚哭过,两只眼眸下方都是红彤彤的,略微有些肿胀。

低下头,他将手中捏着的苹果依次等分切开,每一部分去籽后又自后向前削开一半,自中对分后置入盘中,一个略显精致的兔子苹果拼盘便是迅速完成,搁置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假如忽视那块苹果本身的干瘪,与剔除朽坏部分后残留下的坑洼。

在做这一工作的时候,苼仍旧没有停下口中低声的抱怨:“你都不知道当时我都快吓死了!

“因为相信大哥说自己能够应对,所以才会放心地走开,去进行加固。结果没一会又是爆炸,又是起火,我又几乎在同时感应到预留的藤条被触动的迹象,想要回去帮忙却因为要稳定摇晃的大楼不得离开,只能远远地看着……你都不知道我们看到那种景象会有多担心嘛!”

我知道我知道,在那之后我就因为昏迷被直接踢出去了嘛,然后又因为担心叫出了[愚者的幕布],从外面直观地感受到了近距离被火烤的滋味。

还好没有被真的烧到,不然少说嚎两句好疼。

那颗巨大的、被灌满了大量不祥魔力的灰色球体,应是一种强烈的诅咒聚合体,是以人的性命为主材料,不断压榨自身的一切,最终汇聚而成。

依照我最初的预计,倘若让其真正地在那里进行一次完全的爆发,不说远处的其他安全区,至少将近前的图书馆内的所有幸存者被全数污染与诅咒是完全没有问题。到时候也不用特意去分辨谁病倒,谁还处在安全范畴内了,哪怕是我和苼都有遭重的概率。

试着压缩雷霆之枪去提前触发算是一招险棋。

不提其本身连带具备的少量净化与引燃效果,光是如何试着将其压缩,都是一件难事。

为了防止这最后唯一的机会也因为大意而错失,我也是趁着谈话休憩,顺便分散对方注意力的间隙,努力将所拥有的魔力汇聚在背在身后捏紧的掌中,又争夺来大半不断汇聚的游离态魔力,赶在附近魔力空域形成的同一时刻,令其脱手,勉强也算是阻断了一部分大范围播散的可能。

不过,即使如此,近前的我却是无法轻易逃避的。

物质气化消失,液体了无踪迹,大气被排挤分薄……

灼热倒灌的气流烫伤气道,煮沸内脏,皮肤干涩欲裂,眼球中淌落的血迹于瞬间消散,只在焦灰的面上残留下少许暗红的踪迹。

然而,那些现在仍残留在这副虚假躯体表面的灼痕,其正体其实并非是由爆发的火焰撩过的残留,而是那些被污染的魔力,在穿透藤蔓编织的藤蔓网后,如同附骨之疽般,沾染在躯体之中的诅咒。

苼试着努力为我治疗了几次,又倾倒出大部分库存的[液态生命],直到被我阻止,才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停止这般无用之功。

“没关系的,只是再多养一段时间的事。”

伸展手掌,我粗略地观察了一会手臂,又将其放下,端出自然的笑容:“至少你看,哪怕是我沾染了这么多,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躺到不醒嘛。

“再说,不也正是因为行了这一步险棋,所以才让那些轻症的人拥有转好的可能么?”

“大哥你都快挂了还管别人做什么啊!就不能好好照顾一下自己吗!”

苼生气地抓过一旁的兔子苹果,直接塞进我的口中,将嘴堵了大半:“你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人,没必要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性命!”

我摊开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他。

苼更气了:“是,最开始确实是我总做一些愚蠢的举动,但那都是不会对自身利益产生重大影响的情况下,哪有人像你那样傻颠颠地跑去送命去的……

“哦,还有,我听那时将你扛回来的那个混蛋说了,其实那个人最后还没完全死透吧?甚至还预备了后招,准备在最后进行补刀还是什么来着……这都第二次了!

“哎呀,反正,我要说的就是,大哥你是个笨蛋!”

迅速完成不允许进行反驳的总结,苼又往我嘴里塞了块苹果,这才抱胸生气闷气去。

我感到有些委屈。

明明已经确信对方完全死绝,甚至还不放心地接连补上几脚确认,结果没想到对方还预留着死后才会被触发的手段,在巨大的诅咒球体被提前引爆消散后,又接连触发了两次袭击。

通体闪耀着紫黑色的能量体不过巴掌大小,可即使隔着屏幕,我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自其中透露出的充满威胁性的魔力强度却是远超想象的强大,其不祥性更甚之前。

而意外的是,我却又一次从中感受到了某种极为眼熟与熟悉的内容物。

还没等我想清楚,一道灰白色的弧光从视野的边角处瞬息撩过,将其自中切作两半。

杂乱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深沉的阴影投影在近前,被同样自正中切开的白雾显出那人的模样,恰是一身沾满污秽的黑风衣的剑鬼。

也不知他这番离去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是再次屠杀了一片地区的生灵,亦或是与凶猛的庞然恶兽捉对厮杀,总之,出现在我视野范围内的剑鬼看起来状态不算最佳,身上也挂有诸多血污和脏乱的秽物。

他低头用审视的眼光将那具留在原地的身躯打量,用剑挑飞缠绕在其上的脆弱枯藤后,便是遥遥悬在上空,似乎在思量究竟该从何处下剑比较好。

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他原来是个好人吗?”我忽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嗯?你说剑鬼吗?”苼歪头接下话茬,“唔……我觉得吧,这是一个需要辩证看待的问题。

“如果是最开始那几个轮回的剑鬼,那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他必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好人。过分柔情、舍己为人,有时候又会有些优柔寡断,甚至愿意为了满足敌人恶劣的要求去伤害自己,但也会有狠下决断的时候,就如同他[公正的拥护者]的属性一样。

“不过……之后或许也是见过太多的恶了吧。在无数次的轮回中,每一次见到过去熟悉的人,都会反复犯下同样的错误,再度重蹈覆辙……确实,如果这是游戏的话,只不过是单纯的对话复用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要是将其视作一个人的现实来进行思考,那就太过于绝望了。

“每一次的努力都被抹去,每一次的改变都只余空响。他能够影响身边的一小部分人,但却始终无法改变身处的世界正不断沉沦这个事实,甚至就连曾经的改变在重启之后都会变得不再存有更多的意义,就像是终将从指缝间漏出的细沙,不会留下任何证明与意义那般。”

沉默片刻,我摇头叹气:“……难怪最后会变得这么疯狂。”

“是啊,哪怕是换了我,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够顺利撑过那几乎看不到终点的轮回而不发疯。”

让双手自后抱住脑袋,苼后仰着身子,仰头望天:“不,说不定我甚至都撑不到度过第一项主线任务。要是最初没有大哥你救下我的话,说不定我早早地就交代在了那个城厢,更别说是之后走出那里,积累经验了。”

“那也是因为有你告诉我那些信息。”我摇头。

虽然只是为了利用他所了解的内容,但他确实有帮到我这一点是无疑的。

身材娇小的少年噗呲一声笑了,前俯后仰地摆动着身子,细瘦的小腿大幅度地蹬在空气中,也不像是会惧怕从座椅上甩落的模样,青色的发尾与缎带在空气中轻轻摇晃。

他笑了一会,轻擦眼角,勉强算是止住嘴边露出的笑意:“好吧!姑且算是原谅你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第十个主线任务现在这应该算是完成了吧?啊,那些据你所说受到诅咒的人中,发病时间最短,症状最轻的一部分人,也逐渐好转起来了。就像是一切都在变好一样。”

“会变好的。”我轻声安抚,拍了拍他放在近前的手背。

细软的小手触电般地弹动一瞬,像是想要抽回,但又安稳地放在原地。

垂眸,苼摇头:“不用安慰我,我其实是知道的,这次我依旧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几乎全是大哥顶在前面承受住了大部分的压力,才会有我现在的看起来轻松。

“而且……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人们……还有度衡……”

他咬了咬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自然清楚他在意的内容。

在苏醒后,我趁着还没人找来的空挡,特意从安置在地下的僻静房间内走出,进屋巡查了一圈。

只是轻症的人尚且好说,可那些身躯都已出现坏死碎裂症状的人们,即使是消解了诅咒,也不见得能够恢复如初。就像是损坏的玻璃器皿一样,碎裂的部分就是永远的碎裂了,勉强粘合也不过是拼凑出一个脆弱的表象,而非恢复如初。

——即使只是做出轻微的挪动,都有可能让那副脆弱的身躯崩解消散,彻底死个干净。

再三思量后,我与苼最后只能做出唯一一个决定:将那些人的意识本身都转移到根植在他们身躯之上的植株中去,通过间接通道的方法去控制自己的身躯,以此来延缓崩解的速度,并维继生命。

毫无疑问,这一提案遭到了部分人的反对。

他们是病患的亲友,是那些身受折磨之人最为亲近的存在,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也是理所当然。

也会有一些人表达理解,但更多的其实是无所响应。

那些人的亲属并不在附近,又或是齐齐病倒在床,漂浮于沉昏之中。

我们最终还是将这一提案落实了。

但在那之前,一直看守在外的晓曦忽然向我们报告,说是度衡独自一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图书馆的范围内,向着远方行去。

与此同时,一直被安置在地下最深处的女孩萍也一并失去了踪影。

“我应该能够找回她们。”当时一直安静聆听的苼,冷静地向我询问,“萍的身上有我种下的第一株寄生植物,也能够隐约感应到她们正向着远处移动。需要去追回吗?”

我沉默了很久,悄然触碰着兜中盛装着的、自恶魔手中接过的器具,偷瞥靠在不远处没有作声的均诚,最终选择摇头。

那个姑娘身上遭受的诅咒已经被我偷偷解开,而她的身躯也不见丝毫裂痕,就像是一个还算完好的瓷娃娃一般安然沉睡,再加上一些细心照料,或许真的能够等来恢复原状的那一天。

我真诚地希望有那一天。

然后,第十个主线任务在一片茫然与混乱中结束了。

我无法确定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就好像感受到疲惫后伏趴在一旁入眠的苼,也已无法理清为何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数。

但有一点,我或许能够有所预料。

这个已经开始分崩离析的安全区,将不再是能够成为庇护所有幸存者心灵健康的坚实壁垒,而是如同那些被裹挟进狂乱之潮的其他人一般,被拖拽着,一同卷入终将导向混乱的深渊。

我希望那一天能够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哪怕这里的一切其实与我并无太大的关联。

之后,在又一次返回现实之后,我从晨练归来的深雪口中,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阻隔我们前进的透明屏障,在凌晨时分忽然自行消退了,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然后,远方忽然出现一道矮小的人影,满怀喜悦地向着这里奔来。

“喂——大家!你们是来接我了吗?”

放开怀中抱着的花妖,灰头土脸的莱娜兴奋地绕着我们前后观察,好半天才想起正事:“诶呀,这次行动可真惊险啊,好不容易从赤炎之地的部落中离开,结果没想到一头栽进了一个会胡乱刮风的遗迹里,给我们困了好久。

“好在那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自己解开了,我们这才顺利逃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我怀里塞了些东西,也没给我时间细瞧,便是急急忙忙地拉着我们,于瞬间打开通往箱庭的大门:“赶紧走赶紧走,不然万一被追上,那就大事不妙了!”

旋转打开的门扉对面,是茵绿的大片草坪。

站在白色建筑前的银甲女子掩面打了个哈欠,红宝石般的眼眸忽然望向这里,略出细浅的笑意。

用力靠拢脚跟,在清脆的声响中,银色的仪式剑被瞬间抽出,挽了个剑花,笔直向上。

“曦光第一骑士团副团长,爱丽丝·贝尔,向归来者致敬。”

她大声宣告着,忽然调皮的眨了眨眼,目光中闪动着熟悉的神情。

啊,终于……还有一章外章这卷就可以结束了。

修改了一下就4k5了还行……(望天)

不保底地说,明天可能多写一章,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