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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蹉跎十八载,仍是童子身,这厮竟要让我当太监!”

顾平生胸膛起伏不定,显是气上心头。

那郑屠更是令人发指。

竟然伙同外人,给自己的发妻下春药,女子通奸,可是要浸猪笼的。

这郑屠已是无药可救,顾平生心中冷笑,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索性将周扒皮和郑屠一起做了,正好双喜临门!

他正要现身出手之际。

油坊之中,一阵滚油烧开的“滋啦啦”之声响起,周扒皮顿时一阵惊叫。

这一番小小变故,不禁扰乱了顾平生的耳朵。

周扒皮快步跑回油坊,郑屠也离了去,这片刻功夫,郑屠已然走远。

“可惜了……”

顾平生叹了口气,那郑屠就再让他多活几日吧。

今夜。

先做了周扒皮!

他一个鹞子翻身,足尖点地,悄无声息跃进了周扒皮的油坊之中。

已是子夜。

油坊之中依旧火光四射,一只口径足有三尺大小的黑色铁锅,正熬着一大锅猪油渣,铁锅下面是烧得正旺的柴火。

“这锅猪油终于熬好了,正好趁着明天大年初五迎财神,拿去送给彪爷他们……”

周扒皮一只手拿铜勺,一只手拿油罐,他一边在锅中搅拌猪油渣,一边小心翼翼罐着猪油。

顾平生无声无息,就立在油坊门外,他咂舌不已,这么一大口锅猪油,可真是价值不菲了。

猪油这玩意可是稀缺货,价格十分昂贵,一般老百姓可吃不起,老百姓吃的都是菜籽油,家境差的,更是只能吃点油灯用的臭油。

顾平生点了点头,周扒皮毫无技艺的一个小无赖,却能混入铁锤帮,看来不仅嘴上会溜须拍马,也懂得巴结,比较会来事。

“这猪油不错。”

顾平生啧啧了道,其人未进,其声先入。

“你怎么来了!”

周扒皮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脱口道。

他一不小心,猪油溅到了手背上,顿时“哎呦”一声痛呼。

手中的猪油罐掉落,猪油全部泼洒在地。

不过周扒皮没空去心疼,只是死死盯着顾平生,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瞎子是如何能在大晚上找到他的。

不过顾平生深夜来此,必然来者不善。

这间油坊孤零零的,四周都无人家,周扒皮即使有心呼救,可怕是叫破嗓子,也无人听见。

“顾、顾爷,您这么晚不歇息?您要是看上这猪油,我明儿就打上两壶,给您老人家送、送去!”

周扒皮额头浮现豆大的冷汗,面如土色,结巴着道。

他眼珠子急转,一只手悄然握紧那只盛满滚油的铜勺。

“不麻烦周爷,你死后我自己拿。”

顾平生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这笑容在周扒皮眼中,却如黑白无常的索命之笑!

他魂飞胆丧,一声大吼,手上猛然发力,用铜勺舀出一大勺沸腾冒泡的热油,直接泼向顾平生面门!

顾平生若被滚烫的猪油泼到,必然重伤毁容。

他虽惊不乱,竖耳一听,每一滴热油泼来的轨迹,就像双目所见,滴滴清晰可辨。

就在热油离面门,只有一个指头距离之时,顾平生脚步轻移,身子微微一侧,就全部躲了开去。

一滴也没能溅到他。

周扒皮却连忙趁此时机,夺窗而逃!

这油坊只有一扇门,已被顾平生挡在身后,周扒皮不敢过去,便只能翻窗。

这窗户只有一尺见方,逼仄狭小,又建在墙上足有一人来高的地方。

周扒皮的双腿,在墙上来来回回蹬了好多下,才勉强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闻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周扒皮脸色大喜,只要逃出油坊,借助外面黑沉的天色,必然可以甩掉这个瞎子!

顾平生不疾不徐,手腕一抖,用长箫挥出一痕劲气,溅起锅中的热油。

这热油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周扒皮的屁股上。

“噶啊!”

周扒皮被滚油一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怪叫!

他整个人一软,从窗户上掉落,又摔进了油坊之中。

好巧不巧。

正好跌进了那口铁锅之中。

“啊啊啊——”

周扒皮在油锅中不停翻滚,手脚胡乱拍打,油花四溅。

他挣扎哀嚎,最后将这一口大锅,打翻在地。

周扒皮浑身上下,被热油这么一炸,立时血肉模糊,缕缕鲜血,不停从皮肤各处往外渗出。

他痛得发狂,惨叫不止,双手不停抓在脸上,一张脸被指甲抓得稀烂,半张脸皮都被撕扯了下来。

片刻之后。

周扒皮笔直倒下,再无声息。

死得不能再死了。

名叫周扒皮,他却没真的扒过谁的皮,连牲口的皮也没有。

不是他心存善念,是他胆小,不敢。

可直到临死前,他也绝难想到,他唯一扒的一张皮,竟是自己的皮。

“哎,倒是浪费了这一锅猪油。”

顾平生叹了口气,面色颇为心痛。

这么一大锅宝贵的猪油,竟全被打翻在地,一滴也没留,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即使这一口猪油没有洒,他也绝不会再要了。

毕竟这油,是炸过周扒皮的,太膈应人了……

不过。

阿暖却是跑了进来,伸出舌头,不停舔食着地上的猪油……

“别舔了!”

顾平生连忙出声制止。

他俯身摸尸,在周扒皮身上找到了一两银子,二十个大钱,便毫不客气,揣入怀中。

“周扒皮还挺富。”

顾平生面色一喜,这收获倒是不小!

突然。

阿暖叼来一根柴火,柴火的一端,犹在燃烧。

“去吧!”

顾平生有些惊讶,点了点头道。

阿暖还真聪明,竟然无师自通,知道杀人要放火,焚尸灭迹……

阿暖得到授意,叼着柴火,跑来跑去,不一会儿,便将油坊四处都给点着了。

片刻后,整座油坊火苗乱窜。

如今正值战乱。

守卫边关的镇国大将军赵忠国叛国,大梦北境十三州已连失十二州,只余凉州还在苦守,小半壁山河已沦落叛军之手,江山说不定马上都要换了主人。

因此礼乐崩坏,法度散乱,治安事件屡见不鲜,杀人放火也时有发生。

除非一些案情清晰明了的案子,其余悬案,即使再有蹊跷,官府多半也会以意外结案,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周扒皮此人,平日仗着铁锤帮之势,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得罪之人无数,被仇杀也很正常。

他又占着这么大一座油坊,更是会遭人红眼,惹人嫉恨,就是铁锤帮内部,也有很多明争暗斗,偶而也有火并事件。

铁锤帮也并不反对内部竞争,说是周扒皮被铁锤帮之人给暗害了,也完全说的过去。

至于顾平生。

虽说和周扒皮有过冲突,也被不少人亲眼所见。

可他毕竟是个瞎子,没人会怀疑一个瞎子,能在大晚上的,摸黑三五里路,跑来杀人焚尸。

走出油坊。

北风如刀,寒意杀人,地上雪霰子被刮了起来,打上脸上生疼生疼。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朝双手呵了口热气,双手缩进袖中,骑上阿暖,只想赶紧回家。

骤然之间!

他面色一变,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危险!

就在此时。

耳边风声呼啸,一只大手迅疾如电,朝着他琵琶骨抓来!

同时一个清亮的喝声响起:

“纵火杀人,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