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仁走近了,一看清母亲脸上的皱纹,顿时什么矜持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叫一声“母亲!”嗷嗷痛哭。
穿越者既然继承了记忆,那份爱也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母亲伸出手,抚摸小儿子的脸,颤颤巍巍着,半晌才喊出那句“我的儿啊!”
随着这一声惨呼,母子俩抱成一团,泪流成河。
背着母亲的大哥也陪着掉眼泪,成为半个泪人。
哭够了,刘守仁环顾一圈,全家人都用那热辣辣的眼神看着他,他一时感动到不能自已,嗷嗷痛哭再次变成了更加大声地嗷嗷大哭。
“大哥!”
“哎!”
“大嫂!”
“哎!”
“二哥!”
“哎!”
“二嫂!”
“哎!”
“三哥!”
“哎!”
“三嫂!”
“哎!”
“四姐!”
“哎!”
“四姐夫!”
“哎!”
“五哥!”
“哎!”
“五嫂!”
“哎!”
“六姐!”
“哎!”
“六姐夫!”
“哎!”
一通毕恭毕敬地呼唤,刘守仁的嘴有点麻。
他走向躺在担架上的七哥,伸出手握住七哥的手,叫了声“七哥。”
“哎!”七哥也用力握住了他。
紧接着,刘守仁听到一连串呼唤像机关枪一样对他扫射!
“八叔!”
“八叔!”“八叔!”
“八叔!”“八叔!”“八叔!”“八叔!”
“八叔!”“八叔!”
“八叔!”
刘守仁搞不清楚是哪个侄男侄女在呼唤他,只是傻笑着回应:
“哎!”
“哎!”“哎!”“哎!”
“哎!”“哎!”“哎!”
“哎!”“哎!”
“哎……”
最后一声他拖长了发音,回答得特别暖心。
这时传来“汪!”“汪!”两声狗叫。
终于轮到旺财和小强打招呼了。
这一通家人相见,刘守仁一家相亲相爱,喜乐无边。
旁边跑过来接待的店小二看傻了眼,嘴里嘟囔着“好大的一家子啊!”
说完,店小二脸色立即恢复如常,低头哈腰地说道:“几位客官,里边请,咱们扬名酒楼有专门的大雅间,最适合您几位这样的大户人家开席!来来来,这边请!”
全家人正要往里走,刘守仁一下子想到刚刚一直在担心的,引发议论的京城传说,心中有鬼,面露慌乱之色。急急忙忙地说道:“母亲,咱们回家吃饭吧!这里太贵了。”
店小二脸色一黑。
这时,只听见从楼上走下来的父亲说道:“贵什么贵?你老子我今天高兴,就在这吃饭!”
全家人作势又要往里走。
刘守仁一把拉住大嫂,说道:“大嫂,我想吃你做的豆腐丸子想了好久了,你回家做给我吃,走,咱们回家!”
“回什么家!你大嫂辛苦了那么多年,今天必须吃顿自在的!”这回是母亲大人发话了。
全家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朝刘守仁点点头,这才相互照应着往里走。
刘守仁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这么着吧,只要家人们都明白不能妄自炫耀,不随意告知周围的人自己的身份,在这酒楼应该有机会不生出什么事端。
不行!待会儿一坐下,还得立马跟家人们说明白。
现在风声这么大,千万不可大意。
正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呼唤自二楼传来。
只见那个喝醉了,迷迷瞪瞪的归无计,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摇摇晃晃地在二楼站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刘守仁一家。
他自小在刘家玩耍,上上下下很熟悉,彼此之间很亲热。
他扯着嗓子大喊:“刘守仁,你全家怎么都来了?”
后半句不怎么重要,关键是那个名字,关键是那前三个字连成的那个名字。
“刘守仁!”
“刘守仁”三个字一出,本来熙熙攘攘,嘈杂混乱的酒楼瞬时间鸦雀无声。
这一天里,“刘守仁”这三个字实在太有影响力了,实在太有吸引力了,无人能够抗拒。
刘守仁一家人呆住了,刘守仁自己呆若木鸡。
完了,天要塌!
只听一个站在归无计附近的食客拉着归无计问道:“这位公子,你叫谁‘刘守仁’?你呼唤的‘刘守仁’可是大闹北胡的‘刘校尉’!”
归无计似乎也隐隐约约间知道他闯祸了,唯唯诺诺地说道:“好像是的!”
“什么叫‘好像是’?到底是不是?”
“正是!正是那斩杀北胡正印先锋官完颜千军的刘守仁!”归无计借着酒劲儿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一天下来,他也压抑得太久了。
说完,归无计用手指一指,指向酒楼大堂的正中央。
此时此刻,刘守仁正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
我要逃!
刘守仁内心中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他努力地转动脖子环顾四周,只见无数双陌生的眼睛在看着他,尤其是那个离他最近的店小二,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酒楼的老板从柜台后冲了出来,一把拉着刘守仁,大叫一声:“敢问,您就是边军龙骑校尉刘守仁!”
想逃已经逃不了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搅拌?
周边手伴?
或者是:就这么办!
……
罢了!
死就死!
反正已经死过两次!
他刘守仁前世也曾经在全国教师歌咏比赛获过大奖。
曾经在领导高座的万人大会上作过演讲。
堂堂的人民教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
人,总在将死未死之际,患得患失;
而一旦真正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反倒不那么怕了。
刘守仁就是这种普通人。
……
刘守仁将身形一挺,行了一礼,说道:“本人正是大瀚边军龙骑刘守仁!”
……
“真是他吗?”
“真的是刘校尉?真的是一人斩杀千人的刘校尉?”
“真的是刘举人?真是文武双全的刘举人?”
“真的是刘大侠?真是五品武夫刘守仁?”
……
刘守仁对着众人一一点头示意,笑容和蔼,不亢不卑。
那份自信坦然的气度,连他的父亲都不自禁地点头赞许。
全家人更是觉得自豪之情直冲云霄,不由得个个昂起了头。
父亲对着酒楼众人粲然一笑,说道:“各位,这正是犬子刘守仁,大瀚朝普普通通的一个举人,边军龙骑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卒。”
……
“轰!”
“轰隆!”
“轰隆隆!”
酒楼炸了。
如同一股冲击波自酒楼大堂爆开,顷刻之间,横扫整座酒楼。所有人无不勃然变色,眼神痴迷,神态陶醉地望向那个男子。
只见他身长七尺,面如冠玉,眼如月,眉似刀。
众人只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的举手投足,飘若神灵;他的拂袖掸襟,有如仙人。
他那翩然一笑,男子皆自惭形秽,女子竞心神缥缈,就连那孩童,也好似吃了蜜糖一般。
一个机灵的店小二大叫着跑出酒楼,对着整条大街,对着整个京城大声喊着:
“快来看啊,大瀚的大英雄刘守仁来啦!”
“快来看啊,大瀚的大英雄刘守仁来啦!”
“快来看啊,大瀚的大英雄来我们扬名酒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