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天纵转过来看看欧伦斯，又转过去对着镜头。那笑容叫目击的人难受，那是胜利的笑容，也是绝望的笑容。而在观众一边，已经无所谓敌人，无所谓看客，无所谓同胞，只有发呆的眼睛。
大家都想不起自己该做什么，最后的自白再无粉饰。狄天纵说：“我在22岁就进入了参谋联席会议，那时只是个下级军官。所有人都认为那将是人生坦途，然而希望破灭了，一切如烟云，成泡影。
但在最灰暗的时刻，我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因为......我是嵩云军校的第一名，我才是第一流的指挥官！”勇敢应当是宁静的，狄天纵少将双目直视欧伦斯中将，严肃而温和。
最卓绝的景象能摄取心灵，曾经的迟疑、退缩全在光明磊落的浩气中消逝了。这种印象锐不可当，全体观众变成了呆子。狄天纵说：“指挥官，这是我的毕生所学-舰队技.海燕之舞。”
欧伦斯完全信服如阿基琉斯般的神勇，他答道：“指挥官，我很期待！”互道一声指挥官，这是掀起惊涛骇浪前的最后平静，一首英雄颂即将赋成。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暴怒的序幕就此拉开！
明塔卡舰队怒气冲冲直奔而前，高歌吧！焚灭的烈火经久不熄，将敌人的魂魄打入冥府。尖利的警报响起：“我是狄天纵少将，启动一级战备状态，一级战备一级战备！全员各就各位。”
150艘战舰渐渐驶离，从舰尾看去，引擎搅出滚滚气浪。狄天纵命令道：“动力舱，缓速前进。”他依次目视，开启指示灯都亮着绿光（一切正常），随后，他密切注视着每个战位的操作。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决绝，已经无路可退。嘶哑的命令及回答声此起彼落，他们知道今天或难幸免。“饕餮监控系统就绪，飞廉近防系统设为自动操作”
“1号舰全速前进，预定空间坐标[301，103，297]，打击轨道5024”
“2号舰左转舵，预定空间坐标[311，284，111]，打击轨道3078”......
但听得战舰铮铮相鸣，各自极速飞出。见其扑出的方向数量，左边25艘，右边25艘，中间100艘，正是鸟云之阵。灵感来自于《太公六韬》，对360度都有戒备，以战舰错位形成粒子波束的谐振。
形如海燕，如此行列已然排定，奇正之用昭昭。欧伦斯中将心中一凛：与此阵相斗，倒有些难缠。他不敢托大，沉声嘱咐属下：“传令！第一、第二分舰队以旗舰为轴心，按照计划依次展开。”
繁星也黯然失色，150艘巨舰舰艏的光柱飞旋四散，穿过透明的舷窗，眼睛象针刺一般的灼烧。战舰散开之后，远远奔向自己的战位，很快就消失了，视线中只剩下残留的亮斑还在晃动......
欧伦斯的用意愈发不可捉摸，确实，他骨子里相当厉害。那么，狄天纵就是顾虑重重，轻易屈服的人？当然不是。死也有很多种，他只希望能死得光荣些，壮烈点，能不能在受袭之前，先发出致命一击呢？
有如直入涅斯托尔战马脑髓的箭头，至少要试一试，必须要试一试。对面的舰炮闪烁着点点光明，但那不代表希望。这些人的举动观众都懂，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哀伤，神灵提起了金质天平的中端。
哪一边的命运会沉入深渊呢？
说时迟那时快，三鸟灵禽拂水回，在黑暗宇宙的衬托下，海燕的身影越发清晰。这是极上乘舰队技，练到炉火纯青，150艘战舰合使，实可说厉害无匹。狄天纵深知阵法的秘奥，连变了几次方位。
舰队倏地散开，光点东西狂奔，化作百燕争鸣。它们扑腾着翅膀，忽而仰首鸣叫，忽而奋飞追逐，在虚空中散发着凌厉的光芒。明塔卡人象是稳持先手，圣女赛茜儿已瞧出不妥，叫道：“危险！”
计算机系统的提示音有如敲响的丧钟，里面有死亡的召唤：“多光谱扫描仪，扫描目标中......扫描区域[207，324]，目标已获取，中央计算机为最后的舰炮齐射计算火力方案。”结局就要到了，就在这时，海燕裂得粉碎，150点寒星闪电般射出。生死之间已无界线，许多生命将会回到最初的洪炉。
这就是战争的规律！
在艾米电视台的高台，摊开右手，艾莉婕俯身注视着观众，双目放光。这女人声嘶力竭地解说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高尔基笔下的黑色闪电，海燕横空......”
厄尔纳寺舰队的高处有150个小点，而明塔卡舰队的系统提示声音升起，随即落下，如钟锤般一摇一摆。“1号舰舰炮发射，方向305，距离197光秒”“97号舰舰炮发射，方向350，距离326光秒”
诸多光点飘忽着难以捉摸的行迹，动若闪电，在急速的旋转中它们不断扩大，居然还在震荡。正所谓：恃强畏有险，守分怕失机。无论古今，兵家之事最为凶险，你能想到欧伦斯现在的样子。热风从他面庞吹过，滑腻的汗水滴滴淌下，某种重压令人忍不住想呕吐。战败失地已是死罪，倾邦覆国也不罕见，任你是绝世名将，也需再三思量，谋而后动。
耳畔的汇报好似尖锐的呼啸，“高能粒子束迫近中，方位[114，346]，中将，发现134道，不，150道高能粒子束迫近中。”因为欧伦斯在等，只要自己愿意，无论什么劣势都可以忍受，因为他有信心。
有信心的人才能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