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瞻埈走到奉天殿的时候，门口的小豆子急忙迎了上来。
“二皇孙你可算是来了，皇爷已经问了好几次了，派人去东宫寻你也不见你人，说是早就出去了。”小豆子焦急的说道。
朱瞻埈本来来的路上就心神不定，小豆子这么一说心中更没底了。
朱瞻埈凑上前去：“小公公，今日皇爷爷心情如何，我爹可在里面。”
小豆子本来就心急如焚，听见朱瞻埈发文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小祖宗，你要是再不进去，皇爷可能就要带忠义卫亲自去寻你了。”
“忠义卫！”朱瞻埈大惊道。
闻听此言他再也不敢啰嗦半句，整了整衣衫，迈步走了进去。
朱棣一直在来回渡步，眉头紧皱，朱胖胖坐在一旁也极为局促，胖脸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朱瞻埈小小身影走了进来。
正欲行礼，朱棣开口道：“免跪，坐吧。”
朱瞻埈点头，坐到了朱胖胖身侧。
“乖孙，你昨儿个跟爷爷说灭我大明者，建州女真，那若是皇爷爷欲出兵讨伐率先灭之，你觉得如何。”朱棣目光灼灼的盯着朱瞻埈，认真的问道。
还不等朱瞻埈开口，朱胖胖接过话来：“父皇，此举不可，如今建州卫已经归附我大明，他们此时完全没有与我大明相抗的资本，不能因为未来的过错而举起屠刀将他们无故杀害。”
“太子！”朱棣怒喝道
朱胖胖此时判若两人，与朱棣对视毫无畏惧之色，胖脸之上尽是严肃：“父皇，此乃暴君行径！儿臣绝不允许父皇如此行事。”
朱棣仔细的打量着朱高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突然紧绷着的脸松了下来，看向朱高炽的眼神中竟然带着些许欣慰。
朱棣也不搭理他，而是复而望向朱瞻埈沉声道。
“瞻埈，我要你说。”
朱瞻埈定了定神，略微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皇爷爷，我觉得我爹说的有道理，虽然大明未来是被女真所灭，可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大明自身，明朝末年宦官当权，党争不断，加上明朝中期连绵战乱，朝廷不堪重负，只能不断的加税，致使百姓们难以生存，不得不走向起义造反的道路。依孙儿看来，外敌入侵只是次要的。”
听完朱瞻埈的一番话，朱棣沉默了，若真如朱瞻埈所言，当时的明末已经这番景象，除非从骨子里做出改变，不然神仙来了都难救，改朝换代已是必然。
朱瞻埈继续道：“若是想让大明延续国祚，我认为切不可操之过急，就算皇爷爷你真的将建州女真亡族灭种，但又怎么保证其他的部族不会就此崛起呢？归根到底，大明自身的问题不解决，历史的发生虽然会有所改变，但不过也是苟延残喘，灭国已是必然。”
朱棣双拳紧握，一股怒气在胸中翻涌，紧接着到来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但当他重新看向朱瞻埈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光芒，不对，还有希望，只要这个孙儿还在，那这一切都还为时不晚，自己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身体依然健朗，再活十年决不是问题，自己还有时间补救。
想到这里，朱棣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恳切的问道：“那依孙儿的意思，我大明要想彻底解决这些隐患，又该从何开始。”
朱瞻埈顿了顿，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托，压了一口茶。
两人也没有打扰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半响后，朱瞻埈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迎上二人的目光缓缓开口：“皇爷爷，我觉得大明当下最需要的其实还是钱粮。”
两人同时点点头，期待着朱瞻埈的下文。
“经济的问题，我觉得只能通过国与国的贸易问题来解决，而如今能快速增加财政的办法其实皇爷爷已经在做了。”
朱棣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若是如朱瞻埈所言，那大明如今又怎会这么穷，连救灾和安置流民都拨不出银两。
不由追问道：“乖孙，既如你所言，那我大明税收为何还是只有一千六百万两上下，每年都入不敷出。你指的到底是何事。”
“下西洋！”朱瞻埈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三个字
朱胖胖抢先开口：“父皇派郑和下西洋，确为我朝国策，收益不菲，可还远远达不到瞻埈你所说的那般啊。”
朱瞻埈望向朱棣缓缓开口：“皇爷爷遣郑和下西洋的根本目的在于宣扬国威，经常在海外诸国采买一些大明没有的新奇物件回国售卖，一回国就被勋贵富豪采买一空，以此充盈国库，可收益并没有达到最大化。”
“我举个例子，就拿胡椒举例，苏门达腊国的胡椒在当地的售价是百斤一两银子，而这胡椒到了我大明转手一卖便是十两到二十两一斤，其中的利润翻了百倍有余，更别说售价更低的古里国，据说四百斤胡椒仅需两百文钱。”
“不仅如此，我大明特有的丝绸、茶叶、瓷器等这些物品，同样在海外诸国眼里也是紧俏货色，我大明从民间以极低价格收购的瓷器卖到海外，却成了海外诸国贵族才能用的奢侈品，皇爷爷，爹，你们说，下西洋到底能不能满足国库所需。”
两人呆滞，朱棣喃喃自语：“百倍甚至两百倍的利润，宣扬国威？”
朱棣只觉有些讽刺，自己手里攥着最大的一条财路而不自知。竟然拿来作为自己宣威海外的途径。没有钱国力如何增长，国家如何进步，大明如何长久？一味的骄傲自满，固步自封，到头来不就是亡国吗。
想到这里朱棣更加急切了发问道
“瞻埈，现下国库空虚又如何有钱去扩大船队，下西洋呢？”
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中对朱瞻埈充满了信心，觉得他一定有办法。
朱瞻埈缓缓吐出两个字：“众筹！”
朱棣面露难色，朱胖胖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乖孙，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可如今国库连救灾的钱都拿不出来，众臣子又怎么可能同意众筹拿钱出来扩大下西洋的船队。”
面对朱棣的疑惑，朱瞻埈直接给出了答案
“开海禁”
朱棣刚欲驳斥。
朱瞻埈又继续说道：“孙儿知晓，海禁乃是曾祖父定下的国策，皇爷爷不愿违逆，但曾祖父当年实施海禁也只是为了防止那些溃败军阀余孽和海盗的滋扰才如此行事。此举对我大明其实百害而无一利，虽然起了些许保护作用，但不仅阻碍了大明对外的交流发展，而且舍弃了重要的经济来源。”
朱棣心中对开海这一举动是极不情愿的，也是受他爹的影响，他自登基之后因为倭寇之患的缘故，还加强了海禁的制度。
朱瞻埈突然让他开海让他一时不能接受，但对他所说的重要经济来源又表示了极大的疑惑。
捋了捋胡须疑惑的问道：“乖孙，这与经济又有何关联。”
朱瞻埈此时已经讲的口干舌燥了。
抓起桌上的水杯想要喝口水润润嗓子，结果杯中已经空了。
朱棣见状，亲自过来拿起瓷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咕噜咕噜”
朱瞻埈喝完之后又继续解释道：“海禁放开之后，商人可以出海贸易，渔民也可以大肆捕鱼，不仅可以为国家提供大量的税收，而且就单单捕鱼这一条，就值得打开海禁。”
“不是孙儿危言耸听，大海其实才是最具价值的地方，据我所知，我们存在的这个大陆有七成都被海洋覆盖，那二位有没有想过，这里面又存在多少鱼货呢。”
不待二人回答，朱瞻埈直接答道：“无穷无尽，至少完全可以供养起我大明六千多万人的粮食所需。孙儿举个例子，海中有一鱼奇大无比，古书中所说的鲲也不过如此了，这鲲小的重达几吨，大的更是不可想象。二位觉得这偌大的海洋里面又有多少鲲呢？”
朱瞻埈话音刚落，朱棣便拍案而起，语气铿锵有力
“开，为我大明百姓计，为我大明江山计，这海禁非开不可，就算是老爷子在世都没用！”
朱胖胖被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了，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大明朝此时的国情，没钱没粮，天灾不断，国家已经不堪重负，流民遍地，每天都有不少人饿死，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对于素来以仁着称的他来说，每每念及此都让他愁眉不展，睡觉都不安稳。
可现在朱瞻埈却告诉他，钱粮只要开海之后，一切都不再是问题。这如何让他不震惊。
嘴唇都在不断哆嗦，朱棣此时也极为兴奋，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大儿子此时在他眼里都显得眉清目秀的格外顺眼，见朱胖胖情绪激动，迈步走了过去，轻抚着他的背，替他揉着肩。
“儿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只这么一句话，却让朱高炽感受到多重意思，感受着他爹的按摩，不禁潸然泪下。
梗咽道：“爹，儿悟了！”
“我大明要求变，不可再固步自封，就如瞻埈那心学一般，若是思想原地踏步，国家将很难进步，这海禁不管多难，咱们都得开。“
朱棣赞同的点点头。
突然间话锋一转，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狠厉之色，面若也变得扭曲，自顾自的说道：“若是有人不让朕如意，跳出来阻止，朕不介意再诛一个十族。”此话一出，朱胖胖和朱瞻埈父子二人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毛骨悚然。
朱瞻埈连忙开口道：“皇爷爷，今日就到这吧，孙儿觉得你与我爹肯定有不少细节需要沟通，一时半会肯定说不完，不如孙儿先下去休息，我们改日再说。”
朱棣收敛了气势，呼出一口气，面容和蔼的对着朱瞻埈说道：“乖孙且去吧，今日辛苦你了，我确实与你爹有不少想法需要商议。”
朱瞻埈点点头，行了个礼转身就跑，这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敢多呆了。
而留在原地的朱胖胖：“......”
卖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