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倚靠在猫耳洞边上的重伤员们很快听到了他们连长的呼喊。
虽然坐在地上的他们并看不到正朝着自家阵地不断挪动着的小鬼子的膏药旗，也不清楚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的连长不会发出如此紧急的命令。
一个脑袋被炮弹破片所伤，双目失明，整个脑袋都被包成了木乃伊的战士，听到了连长的呼唤，下意识地就抓紧了手里的步枪，只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失去视力的他根本没法开枪。
心中一紧的同时，他却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好在，仅剩的一枚手榴弹依旧完好地挂在自己的腰间，舔了舔已经有些干涸的嘴唇，失明的小战士，当即握紧着手榴弹，循着连长离去的声音，就摸索着跟了上去。
显然，他唯一的战斗方式，就是靠耳朵分辨出小鬼子的方向，然后......
另一个肚子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正汩汩冒着鲜血和体液的战士，也听到了连长的呼唤，根本顾不得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随手将自己的衣服一卷，随即往肚子上狠狠一勒，就算是包扎完毕了。
咬着牙，倚靠着身边的步枪，战士艰难地站了起来。咔嚓一声，战士拉开枪栓，检查过枪里头的弹药。
还好，子弹充足。
只是，仅仅这就这么两个动作，剧烈的疼痛已经让战士的头上青筋直冒，冷汗直流。
不仅如此，那勒紧在肚子上的衣服，正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着液体，那是从他肚子中不断冒出的鲜血。
没有丝毫的停留，忍着剧痛，双眼赤红的战士，义无反顾地跟随着连长的声音，向着远处血红色的太阳走去。
还有一名被削去了胳膊的战士，正背着一个被炸断了双腿的战士，快速地朝着连长的方向奔去。
还有......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即便是完好的战士也是就九死一生，更别说他们本就是重伤在身。那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了。
只是，面对连长的呼唤，但凡还是清醒着的，但凡还能拉开保险、扣动扳机的，没有一个不在响应着连长的召唤。
就这样，连长带着数名重伤员就奔向了岌岌可危的三排的阵地。
一路走，一路行，一路血，滴滴答答留下的鲜血几乎浸透了每个前进脚印。
而在那行将被小鬼子突破的阵地之上，最后的三名战士也在流尽着他们最后的一滴血。
小鬼子的刺刀已经不知道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来了多少伤口了，被刺的、被划的甚至是被反复绞的，从脑袋到身子再到腿部......
三名战士早已经成了三个血人，可就是这样三个血人，就是在这狭窄的壕沟之中屹立不倒着。
甚至靠着以伤换命的战术，愣是换了小鬼子两死两重伤。
战局甚至被拉回到了三对五，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小鬼子，此时也是有些懵，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害怕。
是的，害怕！
小鬼子也是人，尽管从小历经着武士道的洗脑，但面对国军将士悍不畏死的反击，面对着眼前这三个浑身是血，却半步不退的国军战士，看看身边已经倒下的四个同伴，小鬼子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无可避免地，小鬼子也动摇了起来。
于是，原本该战斗激烈的壕沟之中，竟然短暂地安静了下来——五名小鬼子将三名国军战士死死地围在中间，泛着寒光的刺刀几乎已经抵在了国军战士的鼻尖，可偏偏，小鬼子就是不敢继续进攻。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包围圈内的三名国军战士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数十道伤口之中，不乏致命的伤害，更重要的是，随着鲜血不断从伤口溢出，带走的不仅仅是体温，还有最后的一丝丝的气力。
终于，随着“当啷”的一声，三人之中，体质最弱的战士再也坚持不住，随着最后一滴鲜血的流出，整个人无力地摔倒在了地面的血泊之中。
日军见状当即刺刀向前，试图以此为契机，彻底斩杀另外两人。
好在，另外两人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另一个横撩加上一个后撤步伐，堪堪将日军的刺刀给撩开。
同时，也因为一个后撤步，两人位置随即互换，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甚至还对视了一眼。
也就是这么一眼，所有想说的已经全都传达。
“砰”的一声轻响，两人的后背再度靠在了一起，挤压之下，大股的鲜血再度流淌在已经湿透的破衣烂衫之上。
这样的剧痛之下，两人却恍若未觉。
无他，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只是，两人都很清楚，他们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和刚刚的战友一样，悄无声息地倒下。
那一眼之中，两人已然确定了最后的战术。
端着步枪的后手，悄悄挪动到了贴在腰间的木柄末端，随即又从木柄的末端摸到了腰间的手榴弹。
轻轻地拧开后盖，将拉绳缓缓扣在食指之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背稍稍发力，给背后的战友发出信号。
“三”
握着步枪的前手稍稍下压。
“二”
力量缓缓向腿部集中，后腿缓缓撑住地面，全身肌肉紧绷起来，准备最后的冲刺。
“一！”
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两人拉着手榴弹的后手随即一扥，火药燃烧的青烟随即在两人腰间冉冉升起。不待眼前的日军稍有察觉，两人的后腿几乎就在同时齐齐发力，两人奋起最后的气力冲向了包围着他们的日军。
刺刀所向，日军慌忙招架。
“当”的一声，刺刀相碰，已经失去了太多血液的国军战士，终究没能用刺刀突破日军的防守。
也就在此时，只听到“噗呲”的一声，另一名小鬼子，却是趁机将刺刀送入了国军战士的胸膛之中。
白刀子入，红刀子出，黑红色的血液也随着刺刀喷薄而出，生机也随之从战士的身躯上缓缓离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抹微笑却是出现在了战士的嘴角。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