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离酒吧远了些，找了家便利店买了包烟，刚出门就点上一支，一路慢悠悠的走在马路牙子上。过往的车辆与她毫无关系，她低头看着脚下路，更像是在想些什么。
而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的在路上行驶，后面跟随的车都忍不住多摁了几遍喇叭也不管事，索性超了过去，打开车窗对着前车骂咧咧的说几句脏话。
而这一切，张芒都没注意，她的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何地，又怎会在意旁的事物。
黑色轿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今日他喝了不少的酒，路过这里，开车是一伏，他在等红灯时就发现远处的张芒，随口便提了一走给后座上的男人。
“白先生，是张芒小姐。”
莘夏抬起有些疲惫的双目，看到站在远处发呆的张芒，绿灯行驶后，他示意将车子的速度降低，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原以为这里发生的一切会引得张芒注意，却不曾想她依旧是那般模样走着。
莘夏掂量着张芒手中的烟，想想自己果真是将她带坏了，大晚上烟不离手的在大街上瞎溜达，也不怕碰到坏人，但转念一想，还能有谁是比自己要坏上百倍的人。
他没去打扰，只是选择静静的跟在张芒身后，直到张芒走进一家酒吧，才停止了跟随。
莘夏打开手机，看到程辰发的朋友圈，浅笑，原来是找到工作了，可看那个背影，为何感觉她并不开心。
回到包间的张芒，依旧不问世事般独坐在角落，仿佛在场的人都与她毫无干系，且这场子也不是因她而发起的。
彼时，宋林悦见张芒一人，撇下身旁的姐妹走到跟前。
“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张芒没有看她，而是侧靠在沙发椅背，听完她的话，简单回应了“没有”两字。
宋林悦没见过张芒也不奇怪，她来的不是很早，没有赶上程辰在台上大肆宣扬‘干妹妹’一事，所以在见到张芒的第一反应是问她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这样啊，我叫宋林悦，不知道我辰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
张芒听着，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不施粉黛的她在宋林悦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暗淡，若不是开场时程辰介绍，周围的人又怎会看向她这一号人物。
但宋林悦她确实有所耳闻，第一次听是在别墅的派对上，当时程辰当着在场所有人叫这个女人跳进池子里去捡手机，可是吸引了好一众人的眼光。第二次大概就是在刚刚，程辰与高家栋谈论宋林悦小姑的事。
“不好意思，我刚来，还不太熟悉。”
张芒下意识的将声音放低，目的就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偏偏宋林悦是个难缠的主。
“没关系啊，以后慢慢就熟悉了。你是谁家的妹妹，我看你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原本宋林悦只是随口一问，张芒头口而出的程辰却让宋林悦眼前一亮。
放在往日，这种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妹子她是连看都不看的，偏偏今日，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多一句嘴。
“你就是住在程辰家的那个女孩？”
在张芒出事后，宋林悦听朋友提起过有一个住在程辰家的女孩被人绑架了，还被强奸，幸好警察赶到，人没出意外。
但当下张芒并不想与宋林悦有太多的接触，尤其是在听程辰他们讲起宋林悦脾气不好一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平白无故惹一身骚，只能故作柔弱的点点头。
“你没家人吗？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你，毕竟程辰他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我也是怕你在他那里住会不方便。”
此话一出，张芒下意识抿里抿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宋林悦话里的意思绝非这么简单，倒不如直接说离开程辰，他是我的，这么直接。
当然张芒也不是没想过搬离程辰家，每次提，每次都被驳回，就算是不理会程辰的管制，她也能想到程辰到时会想尽办法找到自己，自然也不再多提，只是偶尔用搬出去这种话来逗一逗程辰。
“我是孤儿，现在也只是暂住在他那里，平日里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做做家务。”
对付这样的人，只有先摆低姿态，才能不引人注意。而且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精明的女人，一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慢慢渗透，才能换取信任。
她的父母皆已不在，称孤儿确实也不为过。
“程家在慈善一事上确实多有用心，只是你一直住在那里还是多有不便的，我知道你出了事，但你毕竟是个成年人，今后也总要工作、结婚、生子我给你在市区租一套小公寓怎么样？”
宋林悦比张芒预想的要聪明，在处理张芒这件事上，她将事情的厉害关系都事先说明，甚至还准备了解决办法，一时之间，张芒真有些骑虎难下。
“你是觉得我出去，你就会搬进去吗？”
软的不行，那便试试硬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家与程家是多少年的交情，根本无需这些。再说了，女孩子家注重的是名节，我自然不会随意与一个单身男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宋林悦说完，张芒才偏头看向她，只是由开始的柔弱变得一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乎我是否在他家住？”
“我于你而言，构不成威胁，所以你大可放心。”
即便宋林悦再愚笨，也能明白张芒话里的含义，她的好胜心强，行为上虽然不明显，但言语上多使人有感觉，也正是如此，张芒才像要换种方式与宋林悦交谈，以此来真正消除自己在她心中的威胁。
而张芒确实对她也构不成威胁，张芒没有豪横的背景，程家人也根本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女人进入程家。
许是被张芒这突变的画风所惊到，她没有像开始那好声好气的说话，索性也不再装下去，渐渐卸下伪装。但即便如此，宋林悦是琢磨不明白，张芒为何还要赖在程辰家不走，索性问了出来。
张芒不再看向她，恢复到先前的姿势，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在细想要如何回答宋林悦的问题。
“我欠他的。”
张芒欠程辰，欠他五千万美金，欠他一年的悉心照顾，欠他从劫匪中解救自己。她不过是在还债，想要程辰高兴些，好弥补那些数不尽的亏欠。
宋林悦一时语塞，她不明白张芒话里含义，什么叫“她欠他的”，既然欠就还啊，为什么还要赖在人家家里不走，这哪里是还债。
“我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他也不喜欢我。”
这下，宋林悦心中的疑不满倒消散了大半，但很快对眼前的女人重新审视起来。
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此时的张芒与自小一直疼爱自己的小姑十分相似，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做派，只不过可惜没有小姑那副姣好的容颜。
“你真像我小姑。”
脱口而出的话险些吓到宋林悦，她内心是这样想的不差，但没想到却说了出来，只好苦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如今看来，宋林悦也算是性情中人，大概的回忆起亲人，才会失了神，说了话。
宋林悦在张芒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我小姑是个很好的女人，她从不争不抢，不打探与她毫无干系的事。她是池中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我知道外人私下都用各种话来编排我小姑从前的事，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很可怜，是家族的牺牲品。她没有出轨，她的丈夫待她也是极好，只不过，她不爱她丈夫而已，最后才让婚姻走到尽头。”
“从小，我小姑就告诉我，日后结婚一定要找一个自己爱的男人，莫要像她一样把婚姻当做一种束缚。实不相瞒，我喜欢程辰，所以我就要嫁给他，也只能嫁给他，因为我不想像我小姑一样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无论家里给安排多少相亲，我也只认程辰一人。”
张芒认真的听完宋林悦的话，渐渐才明白高家栋与程辰先前话里的一些含义，甚至因为宋林悦这份痴情，开始对宋林悦有不一样的看法。
可能是某些话感同身受，令张芒想到自己曾经对杨星也也是如此。
只是她没有宋林悦这份好运气，她没有足以匹配的家室，注定在这段感情上被动。
所以同样，张芒也在羡慕宋林悦，站在人间疾苦的角度上，宋林悦与程辰十分般配，只是感情的事，往往都会事与愿违。
宋林悦心悦程辰，但他们偏偏没有在一起，大概这中间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宋林悦见张芒许久没有开口，先是用余光看了眼张芒，才再次恢复原样。
“我同你讲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你不是我们这圈子里的人，不要妄想爬进这个圈子，安安稳稳的还债，我会当一切没有发生过，至于其他的，那些我也不感兴趣。”
宋林悦的这番话更像是警告，是高阶层人对底层人的警告。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能站在这里的也不过几人。
野鸡终究成不了凤凰，若想日子好过些，就不要做无谓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