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消息的过程中，人们总在期盼消息会尽快到来，无论是好是坏，总要是个有用的消息便足够。
殊不知好的消息才算消息，坏的只会称之为噩耗。
张芒满脸心疼的看着面前的程辰，她知道程辰是程淮书一手带大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比寻常人家亲厚，当噩耗传来，最为难过的定是程辰。
“只是发现了一张身份证，警方不是也无法辨认嘛，你别担心，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张芒在听到警方的话后，表现的比程辰要冷静很多，她轻声安慰着程辰。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还下着大雨。
车子还未靠近陆山脚下，就发生了堵车，在车上焦急等待的程辰反复查看时间，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丝毫没有松懈。
眼看着前方的路就要畅通，偏不巧又发生了追尾事故，拥堵的车越聚越多，上空的雨更是丝毫没有变小的节奏。
“崔哥，你陪着我妹妹在车上等着前面事故处理完，我先自己往前面赶，一会儿要是你们结束的早，你再追我。”
坐立不安的程辰终究是下了车，在跟司机交代好后，冒着大雨一路向陆山的方向狂奔。
他计算过了，从这里到陆山没有多少路程，最多也就两公里，两公里用跑的花不上多少时间，尤其是对常年的健身的程辰来说。
交警也不知多久可以处理完追尾，他实在没有耐心在密不透风的车内等下去。
眼看着程辰打开车门往外跑，坐在一旁的张芒想也没想跟着下了车，只是她的手里要多了把伞。
张芒虽一路跟在程辰的身后，却也追不上程辰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辰被浇了个落汤鸡。
等二人到达陆山脚下，现场各种机械设备，救援人员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指挥挖掘。
只见被大雨浇透的程辰突然出现在救援现场，警方迅速赶来，并安排其进了帐篷，张芒则继续跟在程辰身后。
“程先生，刚刚我们这边对尸体又进行了一番检查，目前已经确认之前那具尸体不是程会长的，是我们通知的不够及时，对此我们深表抱歉。”
现场救援的人大概率是没想到程辰会冒着大雨赶到陆山，尤其是在之后他们又发现尸体身上的一些特征与程淮书不大相同，只是在刚刚与程辰并未取得联系，如此，他们不得不觉得是自己人的疏忽。
“不是我爷爷的，那就说明我爷爷没准还活着对吗？”
“理论上，是生还的几率有但不大，您也看到现场的情况，泥石流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若是人被埋在泥沙中长时间无法正常呼吸，也会导致缺氧休克。当然，我们不排除程会长目前躲在一个暂时较为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稍后会加大排查范围，争取尽快找到程会长。”
虽说目前还未发现程淮书的尸体，警方尽可能还是将最坏的可能告知程辰。
如今程辰依仗的只有眼前救援的人，即便等来的是噩耗，他也要亲眼看到程淮书的尸体。
救援人员没有在帐篷里停留很久，简单与程辰、张芒两人交涉后又很快投入到救援中。
此时帐篷内仅剩程辰与张芒二人，张芒特意找来了干净的毛巾，帮程辰擦去被雨水打湿头发与衣衫。
“你这样不要命的往雨里冲，是想等着找到你爷爷让他去医院看你吗？”
程辰坐在凳子上，任凭张芒帮自己擦干头发，却在听完张芒说完低下头笑出了声。
“那天也是一个雨天，我爸去了家里新开发的一个楼盘，可谁曾想他所站在的地方坍塌，人就这么的从高空掉了下来，还被埋在一同掉落的钢筋水泥当中。最后调查发现，却是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克扣农民工工资，导致工人们偷工减料，钢筋水泥各项数值均不达标。他死的那年，我还不到十岁。”
“程家瞒得过所有人却偏偏瞒不过自己。知道我程家现在的楼盘为什么卖的好嘛？是拿我爸的命换的。每一期的工程都经过严格把关，不止房地产，还有其他，只要我程家做的，就是要最好的。”
程辰父亲的过世是张芒早有耳闻的，她虽对程家的情况了解的不多，但这种大集团的老板突然离世总会在社会上传上一番。传闻是说程辰的父亲因为遭遇婚姻的背叛，再加上自身的精神状态不好，才会大雨天跑到还未建设好的工地上，然后纵身一跃。
一人一个版本的谣言，谁都说是真的。只是如今看来，都不过是程家为了隐瞒自家工程上的失误所故意散播出去的谣言。
“现场就没有其他人吗？”
张芒在听闻真相后，却也在怀疑，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施工地，为什么要选在一个雨天去工地上。
大概是如今局面，导致的张芒整日总在疑神疑鬼。
程辰仔细回忆起当年所发生的事，现场确实没有其他人，那时他还小，家里人也没同他讲太多。
“这种事，要认栽，他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我也不过是因为今天的事想起了他。”
听着程辰的语气，像是还有难言之隐，只是这次，张芒没有再追问。
守在帐篷里的程辰悬着的心依旧没有落下，雨势虽然在变小，但程淮书的消息却一点没有。
轰隆几声巨响，将陆山脚下的救援人员震得脚底不稳，险些摔倒。
帐篷里的程辰与张芒也同样感受到异样，他们出了帐篷，正看到陆山上滚落下来的不少巨大山石。
降雨、泥石流加山体滑坡，使救援行动变得愈发困难。
“快来人！搭把手，搭把手，发现了一名幸存者。”
但是很快不远处传来救援人员的呼唤，虽不知幸存者是何人，但程辰依旧赶了过去，眼见被抬出的是一名女性，程辰刚刚伸去的手也没有缩回，而是继续配合现场人员将幸存者抬到安全地带。
张芒看着幸存者被送进由简易帐篷搭建的手术室，心不由得一颤，生命在灾难面前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靠，等找到我爷爷后，老子一定把陆山这块地给皮买了，然后推平了它开发建设游乐园。”
程辰将被雨水打湿的衬衣解开，很快露出结实的肌肉。
张芒看到程辰这衣不遮体的模样，忍不住将伞遮到程辰头顶处，然后将手里的湿毛巾砸到程辰胸前。
“虽说现在是大晚上，咱程总也总要注意一下形象，别动不动就露出你那泡在健身房出来的六块腹肌。”
“怎么了，你哥哥我的腹肌不好看吗？这可是我引以为豪的健身房成果。”
“哥哥，你也知道是健身房成果啊，跟你面前这些警察、救援人员相比，你不觉得自己这点子东西虚吗？还好意思露出了。”
听完张芒的解释，程辰环视了一圈周围忙碌的人，脸色及其不好，心虚的又将衬衣扣子扣紧，甚至扣到了最顶上的扣子。
现场依旧没有程淮书的消息，但两人短暂的几句拌嘴，也算是将紧绷的情绪暂时放松。
幸运的是，雨水的减小给救援减少了不少难度，张芒与程辰站在帐篷前，焦急的看向不远处救援现场，一有个什么情况，程辰都会冲到前方，再搭把手。
开始张芒还会跟过去帮忙，但越到后面，她反而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
她站在原地，看着程辰忙碌的背影，同时也在祈祷，希望程淮书安然无恙。
只是一声“张芒”，将张芒的视线拉回，张芒偏过头，看到向自己走进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大褂，半张脸被口罩遮盖，只是口罩上方架着一个金丝框眼镜。
“林医生？”
张芒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样打扮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她再想不出第二个。
走到张芒面前，林晦才摘掉了戴在脸上口罩。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陪我一个朋友过来的，他家里人上了陆山，目前还没有找到。”
“这样啊，那看来生还的希望应该不是很大，你要劝你朋友做好心理准备。”
林晦的一番话，不仅是作为医生的忠告，更像是作为一句宣判。
“我会帮您转达的。”
说完，张芒将身体转回。
林晦看着张芒的侧颜，也不再开口，同张芒一样，转过身，看向前方。
半晌，张芒突然开口。
“林医生好像是知道很多事的样子？”
林晦听后，下意识的低头浅笑。
“我只是个医生，哪里知道那么多事。”
“可是听林医生的口气，倒像是知道不少事情，难不成林医生在骗我？”
林晦看了眼站在身旁没有动作的张芒，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救援人员大声吆喝，“找到了，找到了，程会长在这儿！快来人，过来搭把手。”
事情总算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你看，这人不是找到了。怎么样，我现在看上去还像骗你的模样吗？”
张芒偏过头，对上林晦的双目。
在林晦的注视下，张芒感到背后阵阵寒意。
“不说了，我要去看看患者了。”
说完林晦便又戴上口罩，转身离开。
张芒跟在林晦的身后，直到林晦在进入手术室门口，才开口叫住他。
“我可以相信你吗？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