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伸出了一只干枯苍白的左手，食指微微抬起，指向前方。
气剑顿时消散无踪，褐袍道人还未反应过来，自身已经失去控制，扑到了那只左手前。
这一刻，五十年间的无数瞬间从他脑海中闪过。
“神木精魄……普玄子……凭什么，我们散修……”父亲咬牙切齿的呓语。
……
身带弯刀的黑衣魔修冷笑道：“你想报仇？哼，金仙宗入门的‘问心’仪式就先要了你的命。我虽然与你父亲相识，但不会为他舍命。但是你呢？”
“这叫做‘虚冥拔魂诀’，把你的这部分神魂摄出，就可以瞒过‘问心’了。但我之前曾用过三次，其中两人疯了，其中利害你明白么？”
“好孩子，想不到你成功了。以后你将这东西保管好，入门之后再吞下炼化。我是谁？这是什么东西？你今后会知道。我走了，现在你关于我的记忆越少越好。”
……
普玄子一袭白袍，须发飘动，有若真仙。微笑道：“今日开始，你就是金仙宗门人了。”
“亚逸，《至道元阳金章》是本派秘要，今日起你须得勤加修炼。”
“这筑基丹是你师叔在……”
……
“先父之仇！”
“普玄子！”
幻觉消散，眼前还是那根食指。
“咄。”
一缕灵气从指尖缓缓放出，笼罩褐袍道人全身，甚至密室中的空气都没有流动。
褐袍道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浑身皮肉就瞬间剥蚀脱落化为飞灰，露出一具骸骨。瞬息之间，连骸骨也灰飞烟灭。
“鼠目寸光。”
……
灵镜宗，议事厅内。
“萧亚逸死了。”孙长老看向另外三位长老，叹了口气。
三位长老是被紧急召集而来，魏长老稍后就要返回护法，叶长老和林长老也要返回前线。
“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么？他实在是沉不住气。”
“并不是，听起来是普玄子先识破了他。”
“他父亲是一介散修，破阶机缘被普玄子所夺，抑郁发狂而死。他隐忍四十多年，甚至做到了金仙宗高层，复仇之心却丝毫未减，这次才联系到我们。唉，他用心不可谓不苦，想不到还是功亏一篑。”
“如今没有高级内线了，变数又多了起来。”
“灵脉一事没对他详细说明，也是幸运。若是普玄子没有直接杀他，而是再对他用出‘问心’、‘搜魂’这类手段，岂不是害了……”
“萧亚逸如何暴露尚未知晓，诸位千万谨慎。”
未时，灵镜宗内院，炼器区。
何均擦了擦汗，在一艘半完成的飞舟前坐了下来。
自己突破以来，每天都是昼夜操劳，这些天的高强度工作，反而让自己产生了一丝不协调感，成功率明显有所下降。
这感觉如同一架巨型精密机械中的一个微小齿轮出了问题，最终却会让整个机械停止运作。要尽快调整好状态，否则以后还会有麻烦。
“玄铁受锻之时，十耗其三，水火抽添往复九次，乃成玄钢……”
“三锻之后，以诸色晶玉灵髓入火，依法增损，遂具五行之性……”
何均闭目观想，无数的炼器知识从脑海中闪过，他想要找到这不协调感从何而来。
这都是自己十几年来所学习的，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问题在自己的技法？似乎也不是。
精力或者体力出了问题？一个颜明绾，不至于。再说双修本来也是积累修为的过程，不会耗费什么精力。
那么还是自身境界不够。
隐忍十年一朝突破，有点过于兴奋了。突然跻身三阶，理所当然地觉得熟练度上了一个台阶，一切都会比之前容易许多。
除了突破获得的知识和技巧，三阶的境界还需要大量的创造试错才能完全领悟，并非他人所能传授，而这些天做的都是机械重复的工作，完全没有自行探索的机会。
这样一来，以不成熟的境界去做三阶的工作，产生不协调感就可以理解了。
看来以后要着重提升心境，不能急躁，闲了就自己炼些小玩意出来。毕竟熟练度只是数值，最后还是要看实际操作。
何均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神清气爽。他又将本门的“灵镜炼神咒”运行了两遍，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挺闲的啊，还有空练功。”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何均转过头去，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三阶炼器师，郭澄。郭澄也出自公输康门下，按辈分来说是何均的师兄。不过二人年纪相差很多，此前几乎没有交集。
何均赔笑道：“郭师兄，这是哪里的话。”
郭澄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没有作声。
何均心中亲切问候了郭澄的十八辈祖宗，但内院的人谁也得罪不起，目前只能忍着。
自己进入内院工作这几天，明显感受到了一些不怎么友善的眼神，大多来自炼器同行，郭澄只是其中比较明显的。
何均心中盘点了一下，在内院炼器的几个人里还有申洪、楚昭两个二阶关系户，申洪是过世长老的儿子，楚昭则是祖师夫人的侄孙。他们两人似乎也看自己不太顺眼，今后不可不防。
何均看向眼前未完成的巨大飞舟，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继续将灵木板安装到飞舟骨架上，再用玄钢钉固定。将外部安装好之后，他爬进飞舟内部，将两个巨大的灵气瓶安装到飞舟核心。
但灵气瓶并非飞舟的主要动力，只是起到启动和辅助推进的作用。飞舟能够浮空是靠主体的灵木板吸收灵气，使得自身获得浮力，与现代世界的飞艇有些类似。
飞舟本来不是用于战争的，防御能力非常低下。灵木板的内外两侧灵气必须流通，不能用玄钢之类的材料大面积覆盖加强。
虽然一般的法术、符咒就足以将其重创，但其飞行高度和速度是炼气修士望尘莫及的。
想到这里，何均突然心中一动。他跃下飞舟，走向另一艘飞舟边的公输康。
“师傅。”
“嗯，怎么了？”公输康抬起头来。
“我在想，有专门克制飞舟的法器么？”
公输康摇头道：“飞舟虽然没有什么，但所有法器法宝都有其作用范围。要想追上并击毁空中的飞舟，除非是假丹真人以上才有这等力量。不过……”
公输康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外形与鸟相似的东西。
“隼傀儡。”
何均知道，傀儡术多年前是一门独立的技术，与偏重灵气的炼器相比，傀儡术更偏向机械。后来傀儡术逐渐衰落，后继无人，被并入炼器体系。自己虽然没制造过，却也多少有所涉猎，因此师傅会制造傀儡也不奇怪。
究其原因，高级傀儡的使用者必须分出大量神识，操作傀儡与使用者本体配合，才能发挥出傀儡的最大威力。
但如此一心二用的难度实在太高，被视为屠龙之术，久而久之，市面上能见到的几乎只剩下作为玩具的动物傀儡。
不过，人形傀儡也有其他用途。本派的某位长老与夫人百余年相敬如宾，被视为一段佳话，据说他房中就有两具男女傀儡，使用方法不为人知。
“开战以来，我突发奇想，这隼傀儡既然能追踪猎物，速度又快，若是让它带上一张爆炎符，一头撞上去会如何？”
“没想到确实有了效果，金仙宗毫无防备，被击落了一艘飞舟，几十个修士都摔得稀烂。但第二天他们就在飞舟下面布置了小型法阵，隼傀儡一靠近就被法阵破坏，再加上这东西不好制造，就毫无用武之地了。”公输康自嘲道。
“若是让隼傀儡绕过法阵，从天而降呢？”
“那是不可能的。用神识操作隼傀儡的距离不够，只能让傀儡自己追踪。飞舟这么大的目标虽然可以到达，但无法精确操作。”
“师傅，我倒是有些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