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神皇之争（十三）莫甘娜
塔瑞斯山脚，蒙面者圣地。
戴蒙身影从天而降，但却没有稳稳落地，而是斜着坠落地面，在土地上砸出一道深深痕迹。
“他妈的，费德提克，别让我找到你的实体，不然我打死你！”
噗的一声吐掉嘴里的泥土，戴蒙神经兮兮地爬起身子，每个动作的幅度比往常都大，而且速度极快，像是触电一样。
不过，看到前方那个破败的教堂，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这就是强者带来的安全感吧。
可能是因为受恐惧影响，此时的教堂显得更加阴森，里面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涌动着血液的漆黑，墙皮裂纹逐渐化作一条条人面长蛇，向他吐着信子。
戴蒙猛地晃了晃头，强装镇定地走到教堂门前。
腐朽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老前辈，戴蒙拜访。”
虽然此时神经状态非常不对劲，但还是咬着舌头打了声招呼。
片刻后，里面传出沙哑苍老的声音：“进来。”
戴蒙走进教堂内，第一眼便看到那位静坐在黑暗中的老太太，急忙走上前去，恭敬地单膝行礼，“老前辈，请洗涤我的灵魂。”
老太太缓缓起身，拖着脚踝锁链，走到月光下，月光照亮了充满皱纹的脸庞，照不清那双空洞的眼神。
戴蒙眼见她走到自己身前，抬起右手，轻放到自己的额头上，粗糙的掌纹将温暖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刹那间，仿佛置身火海。
眼前的一切都燃起紫色火焰，墙面上的枯藤，腐烂的桌子，教堂外的树林，甚至还有他自己，全都在燃烧。
但却没有任何灼烧痛感。
只有一种轻松舒爽的感觉，像是在听一曲优美音乐，看一段翩然舞蹈。
耳边的呓语逐渐消失，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转化成神圣空灵的气息，在灵魂世界里游荡，滋养被污染的魂魄。
良久。
戴蒙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然而事实上只是过了半个小时。
这次睁开眼，世界无比清亮。
他能感受到外面丛林中的乌鸦，微风吹起了几片落叶，天空中几片云朵正在飘近。
宛若新生。
老太太静静坐在那里，古井无波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涟漪：“你是凯尔派来的人。”
戴蒙心里一紧。
果然，这位老奶奶就是莫甘娜，而且她感知到了自己体内深处的纯净圣火。
天使姐妹在几百年前反目成仇，不知如今她还恨不恨自己的姐姐，会不会因此而仇视自己。
“你不必紧张，”莫甘娜的声音仿佛时间长河岸边的流沙：“很久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想起了之前的往事。”
戴蒙轻声道：“人间的事，应该由人间的办法来解决，在现实的世界中，就应该用现实思维去评判一切，人无完人。”
莫甘娜自是听出来这位年轻人是在评判几百年前发生的决裂。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那天所经历的撕心裂肺的事、齐拉姆最后的眼神，仍然历历在目，她不会忘记，只是这人间也看了几百年，情绪什么的，都已经被时间稳固成了老树根一般，她微微一笑，深邃眼神微微颤动：“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几百年前发生的事。”
戴蒙挠挠头，没有继续解释。
“那么，你是认为，凯尔是错的？”莫甘娜问道。
“不，”戴蒙解释：“追求理想是没错的，但我们不能成为完美主义者。”
“你说的对，”她抬起枯枝般的手掌，掌心缓缓浮现一团黑红魔雾，“就像这团恐惧，或许只有完美的人，才会不受它的影响，但如果不受它的影响，岂不是意味着与它是同一类生物？”
戴蒙连忙问道：“前辈有办法彻底清除这种恶魔？现在德玛西亚已经开始漫延恐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尸横遍野。”
莫甘娜微微摇头，轻叹道：“来自远古的恐惧，我也不是对手。”
戴蒙心里凉了半截。
星灵都无法根除么？
虽然此刻的莫甘娜不知还剩几成星灵之力。
莫甘娜缓缓道：“既然它要来，它就一定会来，这是躲不过的一劫，可怜这一代世人，要经历如此残忍的事，最后还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随后只听她长叹一声，陷入沉默。
戴蒙闻到了叹息中的萧索与宿命。
费德提克的恐惧如果漫延至全国，不管是皇帝，还是平民，只要有害怕之物，就会陷入永远恐惧之中，直到自杀或被杀。
他的朋友，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场浩劫中。
“或许，我那个姐姐会有办法，只是不知她此刻在巨神峰的何处，不过如果她知道，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毕竟她的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
莫甘娜淡淡一笑。
似乎在嘲笑自己，也不过是凯尔眼里容不下的那粒沙子。
戴蒙也想不出除了凯尔，还有谁能够对抗费德提克。
找到波比，然后去班德尔城求助？
不现实……
她现在远行艾欧尼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恐怕等找到她，德玛西亚已经尸首成山。
“让莎伦回来吧。”莫甘娜轻声道。
戴蒙神色一怔，他并不知道莎伦此刻在哪，只记得当时让她跟着安塞尔避难，如今是不是也在厄文戴尔？
莫甘娜晃了晃脚踝上的镣铐，似有些伤感：“我已经老了。”
“也够了。”
“那日我和凯尔的战斗，一共死去了一万九千二百一十四人，我在这几百年中，前前后后帮助了一万九千二百一十三人。”
她转头望向戴蒙，笑道：“可能是天意，你是我帮助的第一万九千二百一十四人，刚好将之前犯下滔天大恶清算完成。”
“这一切都是这么巧合，让人不敢相信，不敢去推理。”
“或许，凯尔所追求的完美，其实已经存在于这个世上，就是每个人的命运，行善行恶，正正负负，命运最终都会圆成一个环，让我们毫无负罪，毫无受愧的离开。”
莫甘娜渐渐将目光移到夜空上的星辰，叹道：“去吧，米迦，我有些心里话，想托付给莎伦。”
看着这张苍老褶皱的侧脸，戴蒙心中忽然凄凉怅然。
字里行间中，已经能够隐约猜到莫甘娜要做什么。
星灵的力量不会消失，但人间之躯会消失。
他跪在地上，郑重道：“奶奶两次救命之恩，米迦永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