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道不相同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些黑甲士兵，似乎并不打算杀死他。
陆长安刚刚解脱束缚，黑甲士兵便退散开来，让他逃走。
陆长安松了口气，撒丫子就跑。可是没跑几步，身后又出现一队黑甲士兵。
他回过头，怒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将军冷漠地看着他。
陆长安只觉得全身发寒。
那双眼睛像是在俯瞰着蝼蚁，带有浓烈到极致的杀机和厌恶感。仿佛自己就是它最憎恨的存在，它迫切地想将自己撕碎吞掉。
“我、我告诉你们，我父亲是天策侯！他会替我报仇的！”陆长安色厉内荏道。
那个将军却笑了起来。
它的声音低沉浑厚，充满嘲讽意味。
“哦，天策侯。你以为天策侯是谁？你能代表他吗？”
陆长安脸都青了，“当然可以！”
“好啊。”那将领说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于是，两排黑甲士兵朝他逼近。
陆长安心中大惊，慌忙躲闪。但很快就被他们围住。
他被困在人群中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甲士兵向他靠拢。
“等一下——！”
他叫停，神情变幻莫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父亲……”
话音未落，黑甲士兵手里已经举起了长矛，狠狠刺穿了他的右臂。
鲜血汩汩而流。
剧烈的疼痛令他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他动了一下身体，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咬牙忍耐着。然后，试图翻身坐起来。
他的左臂也受伤了，不敢用力。否则，伤势只会加重。
可是尝试多次，还是无果。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一盏油灯点燃了，昏黄的烛火映衬着一个高瘦男人的轮廓。
陆长安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顿时惊呼：“怎么是你？！”
他认识此人，正是在街上袭击他的那位武修者。
对方阴险狡诈，实力强悍，陆长安记忆深刻。
男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才一晚上，就忘了我了？”
陆长安的额角冒出汗水。
昨夜的恐惧涌了上来。
男人轻笑一声，语调温柔而缓慢：“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
听到这句话，陆长安稍稍松了口气，“谢谢。”
男人却笑得更诡异了。
他抬腿坐到木桌旁边，从腰包里摸出酒杯倒了半杯酒，仰头饮尽，然后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他吃相优雅，姿态高贵，与陆长安的狼狈形成了巨大反差。
“你怎么在这儿？”陆长安问道。
男人淡淡瞥他一眼，“你猜？”
陆长安：“……”
这个家伙，明显就是故意折磨他嘛。
陆长安闭上嘴巴，扭过头不理睬他。
男人嗤笑一声，转移话题说道：“你运气真是够好的。竟然遇到一队巡城卫兵路过，救了你一命。要是他们晚到一会儿，或许你就真完蛋了。”
“巡城卫兵？”陆长安愣了愣。
他立刻反应过来。
难怪，昨日那些人看到他就要杀了他。原本，那些人根本不打算留活口。
他想起昨夜的种种。先前，那群巡城卫兵似乎对他格外警惕，不管怎么求饶，对方始终无动于衷。
原来如此，对方早就盯上了他。
他们要找到自己，将自己处决。
幸亏他运气好，遇到了巡城卫兵……
“是谁派你们来的？”陆长安又问道。
男人挑眉道：“你这个时候，还关心这件事干什么？”
“因为我很奇怪，谁会费尽心思地杀我。”陆长安说道，“既然不是皇帝陛下，那么，他的目标是谁呢？”
男人喝了一口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难道是……”陆长安迟疑着说道，“太傅大人？”
男人点点头：“聪明。不错，就是他。”
他们俩谈论的对象，正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老师之一，文官集团的核心人物——陆云霆。
据说，当年，陆云霆曾在战场上舍生取义，为国捐躯，所以才赢得圣上信任，得封文官之首。
可惜的是，当年的陆云霆风华正茂，英俊潇洒，一度迷倒万千女子。
他有个美名——玉树公子。
而这个称号，也伴随他走遍整个盛京城。
但是，后来的陆云霆却变了性子。他渐渐疏远了往常交好的朋友，甚至不再跟世家子弟同游。
后来，他辞去职务，隐居府邸，从此再无音讯。
这位玉树公子消失了二十余载，直到三年前，他回归皇宫，成为圣上身边最器重的老师。
而且，圣上特别喜欢提及他。
这些年，圣上越来越依赖陆云霆了。
这次，陆云霆主持科考，圣上将所有精锐力量全部交给了他。
按照惯例，科考之事由吏部统筹。陆云霆掌握着整个朝廷的钱粮财政大权，他的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
而今科状元，便在他的监督下参加了科举考试，并夺魁。
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陆云霆在百姓心目中威望日益增长。
这样下去，陆云霆迟早会成为朝臣眼中最危险的存在，必须除去！
陆长安暗中谋划，伺机杀掉陆云霆。
可惜，他没有得逞。
陆云霆身边的护卫比他想象中的更厉害。他没办法接触到陆云霆，也就没机会暗中下手。
这一晃，就是三年。
陆长安不甘心，每隔几日便会寻觅机会，想要再次暗害陆云霆。但他总是功败垂成，无计可施。
这一次，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哪怕没被巡城卫兵撞见，他也跑不掉了。
可没想到，他居然被巡城卫兵救了。
这位凶残的男人，居然会放过他？
陆长安不解地看向对方。
对方放下酒碗，擦了擦嘴巴和双手。
“我确实不杀你，只需要让你永远开不了口就够了。”男人幽幽说道。
陆长安心中一沉，“什、什么意思？”
男人扬唇，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然后猛然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提起来。
陆长安吓坏了。
对方力气太大了。即使他奋力挣扎，也挣脱不了分毫。
“你……咳咳……”
男人冷笑着，把他丢进了浴桶里。
热水浸泡在他背上，带来剧烈的灼烧感。
陆长安闷哼一声，拼命挣扎。
男人拍拍他的脸颊，“别浪费力气了。这水里，掺杂了毒药。若是你乱碰，马上毒发身亡。”
“你……你这个魔鬼……”陆长安愤怒骂道。
男人哈哈大笑，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视线齐平。
他说：“小兔崽子，我是魔鬼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唔……”陆长安痛苦地叫喊。
男人面色狰狞，继续道：“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天牢！天牢里的犯人都是要砍头的死囚。你也快要死了。你就准备享受你的死亡吧。”
说罢，他站直身体，拍拍屁股离开了。
陆长安瘫软在冰冷潮湿的水中。
他已经浑身僵硬，血液凝固。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黑暗中……
……
翌日，阳光明媚。
秦琰煜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
窗户透进来暖洋洋的阳光，让屋子里的空气都染上了温暖的味道。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昨晚睡得晚，又做了噩梦，导致他神清气爽。
“殿下醒啦？”青鸾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我给您煮了粥。”
她掀开盖在锅上的蒸笼，一阵香气扑鼻。
秦琰煜坐了起来。
他穿着单薄寝衣，赤着脚丫子踩在地板上。
他微蹙着眉，神色间颇有困惑。
青鸾见他如此模样，连忙将粥端到床边，“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秦琰煜接过粥碗，吹凉了送入口中。
“嗯，挺合适的。”他道。
青鸾松了口气。
“殿下，这几****就呆在屋里休息，莫要再出门。”青鸾叮嘱道，“等过几日，我请王妃过府探望您。”
秦琰煜微眯着眸子。
“您这般神态，该不会是忘记了什么事吧？”青鸾狐疑地看着他。
秦琰煜摇摇头，“忘了。”
青鸾顿了顿，忽地惊恐瞪圆了眼睛，“难道说，您的病……又犯了？”
说着，她急忙拿出银针，飞快地帮秦琰煜扎针。
片刻工夫，秦琰煜恢复如初。
青鸾松了口气，“果然还是扎银针最好用。”
秦琰煜勾唇浅笑，“是啊。”
青鸾抬眼看他，“您刚才的表现真像个傻子，一点也不符合您的气质呀！”
“那要怎样才算符合气质？”
“比如高深莫测呀，睿智冷静什么的。”青鸾说道。
“这种东西都要装吗？”
“对呀，装出来多好啊。”
“装不出来。”
“为什么？”青鸾纳闷。
“装出来的都是假象。”秦琰煜慢条斯理说道。
“啊……这么简单？”
“你不懂。”秦琰煜道，“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行。”
“什么？”
“凡事不能强求。否则，得不偿失。”
青鸾眨巴着眼，听着似乎挺玄妙的样子。
但她还是问道：“既然如此，你干嘛非要找个假冒货？”
秦琰煜挑眉，“我没有非要找个假冒的，只不过是凑巧遇上了。”
“你骗谁呢？若只是凑巧碰上了，你会这么紧张，生怕我认错了人，还亲自动手抓人！”青鸾白了他一眼，“亏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想娶媳妇了。敢情，原来还是因为担忧别人抢走了我。”
秦琰煜笑了笑，搂住青鸾亲吻她的额头。
青鸾推开他，“别闹了。咱们吃饭吧。”
“好。”秦琰煜答应道。
两人正要用膳，这时秋霜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
“殿下，出事了！”
青鸾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秋霜犹豫了半天，“殿下，属下斗胆禀报您一件事。”
“何事？吞吞吐吐的。”
“前厅传信过来，说是陆家二少爷昨夜里闯进了天牢，被人打伤。现在陆大人派人四处搜查。”
“什么？陆长安竟然偷跑出来了。”青鸾皱眉。
“这也没什么稀奇，毕竟陆长安在刑部做侍郎。想来他是趁夜色逃跑了。至于那些追查的衙役……”秋霜停下来，不再往下说。
青鸾明白了，肯定是那位假冒皇甫长卿的男人所谓。
“你赶紧通知宫女，让她们去把我娘叫来。顺便把我哥也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秋霜领命而去，不久，沈柔和慕飞燕来到凤仪宫。
她们并不知道青鸾昨夜遭遇刺客，只是知道她今早回了宫，却没来向她请安。
所以特地赶过来询问。
结果青鸾先问了陆长安的事。
慕飞燕叹了一声，“这孩子性格执拗，从来不愿屈服。这次虽然是他不争气，可他也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他害死了皇兄，又差点杀了我和孩子。这样的罪还罪不至死？母妃是不是老糊涂了？”
“青鸾，他毕竟是你哥哥。他也是爱之深切。”沈柔劝慰道。
“父皇的死与他无关。而且，这件事情根本与他没关系。”青鸾语气坚决。
慕飞燕皱眉看着青鸾，“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也别太激动，小心伤了胎气。”
“母后放心，我没事。我只是很生气，气他居然利用我去刺杀皇兄。”
青鸾说完转向沈柔，“母后，您一直教育我要宽容大度，包括对敌人。您总告诉我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怎么能因为他喜欢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怎么能因为他喜欢您，就不计前嫌的帮助他呢？”
“青鸾，母后没有那么伟大。母后只是觉得，既然陆长安是你弟弟，我们作为姐姐姐夫就有义务保护好他。”
“母后说得极是，您对我哥和陆长安都仁至义尽了。”
“可是……你哥他，毕竟还年轻，做事不够稳妥。”沈柔迟疑着说道。
青鸾哼了一声，“母妃倒是很关心我哥，那您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吗？他是生是死？”
沈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我只是随意问问而已。”
“青鸾，其实你哥哥他……”
“他在哪儿母妃不必跟我解释，他若活着我感谢母妃，若是死了，我更加要替我哥哥讨回公道。”
“青鸾，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或许是吧。毕竟，我是您的女儿。”
青鸾说完低头喝汤，不再说话。
沈柔脸上显出一抹怒气，却也不再说什么。
她起身向外走，“既然你不想吃饭，我便带着你嫂嫂回宫了。”
青鸾站起来相送，“母后慢走。”
“你好好休息，千万不可胡思乱想。”沈柔叮嘱道。
待沈柔离开，青鸾吩咐冬晴，“你速速到锦华轩传话给刘嬷嬷。让她即刻收拾东西，马上回宫。”
“奴婢遵旨。”
冬晴答应着离开。
青鸾转过身继续喝粥，却发现桌旁的碗筷全被撤掉。
“咦？你们怎么全撤了？”
紫苏走近，将桌子收拾整齐，说道：“姑娘昨晚受了寒，还是多休息为重。”
“不必，本姑娘精力充沛。”青鸾说着走向窗台边。
“姑娘，您还怀着孕呢，万一冻坏了就麻烦了。”紫苏急忙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