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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外篇:一碗水与一把剑2

亥时,远处的大石上──

老者正盘腿坐着,他等待着那两位少年。

他也是诞生于乱世,也在乱世中苦修一份能横扫千军的武术,年轻时候的他盛气凌人,加入军旅,试图以他的武术创造一番功业。

只是他在军旅滚了数年,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对南方那些玩弄权势的老臣来说,这些人命都只是棋子。

数百数千颗棋子的生死,往往在一份密谋、一杯热茶中,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交易出去。

老者永远记得最后一场战役,他的剑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他看着周围的同僚一个一个倒下,从白昼战到夜晚,再从夜晚战到拂晓。

直到他发现,战场上,一大片清冷明媚的晨光中,竟然已经没有半个人站着了。

尸体,全部都是尸体。

折断的南宋旗帜,弯曲的蒙古旗帜,躺在地上哀号的战马,碎成一地的战甲,被折断的长剑。

人间炼狱,莫过于此啊。

直到,他忽然看见了这片尸体中,竟然有个东西在动。

是野兽吗?太多人的尸体,引来食人的畜生吗?

不,不是野兽,一声尖锐娃娃哭声,竟从尸体堆中响彻云霄,如此洪亮,如此震撼人心,如此??让人感到凄凉。

锵──

老者的剑落下了,始终握着,穿过上百个咽喉剑,脱手了。

老者巍巍颤颤,走到了那堆尸体中,双手在尸体间猛掏,终于,他看见了哭声的来源。

一个婴儿,满是污血,正努力嚎哭着。

“你是怎么出现在战场的?又怎么活下来的?”年轻时候的老者,眼神中尽是诧异与困惑。

身兼武术与道术的老者,背脊一片冰凉,“战场尸首中诞生的婴儿,命格奇异,将来到底会变成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了。”

于是,老者舍弃了剑,抱起婴儿,走过千万具尸体,走向了逐渐明亮的鱼肚晨曦中。

而那婴儿,更在十几年后,超越了老者的能力。

甚至,成为了蒙古罕见的汉人大将。

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回忆,总是让时间过得特别快。

亥时,已经过去一半了。

老者的眼前,终于出现了第一个人影,从荒野的黑暗中,慢慢的浮了出来。

那是手握长剑的少年,文祥。

老者点头,果然不出预料之外啊,这个名为文祥的少年眼神很刚硬,更隐藏着复仇的怒火,如此的人,正是会出手夺剑的典型。

操剑者,正要如此霸气。

也因为如此,剑才会变成天下第一的,凶兵。

“你杀了另外一个少年吗?”老者端坐在石头上,冷冷问道。

“嗯。”文祥垂首。

“很好,操剑者,正要如此义无反顾的霸气,而我那从战场上诞生的婴孩,更是其中的极致??”老者慢慢起身,“我收了这么多徒弟,一直等待有人能和那婴儿一战,也许??你是个机会!”

“是吗?”

老者靠近文祥,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因为夜色中,文祥的脸,竟然挂了一丝莫测的笑。

这笑,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

同时,老者的目光中,发现文祥手上的剑,原来根本不是剑。

那是剑鞘,空的剑鞘。

“剑呢?”老者眼神瞬间锐利,狂浪般的杀气,从眼中涌出。“剑呢!?”

这股来自高手的杀气,无形无质,却震得文祥往后一跌。

可是,老者的脖子,也同时感受到一股来自金属的冰冷,那是剑的杀人温度。

剑,已经抵在老者的脖子上了。

“抱歉。”握剑的人,正是张丰。

“哼。”

“给我们水。”张丰手上的剑,轻轻压迫了老者的脖子,一滴血,缓缓渗到了剑锋之上。

这剑,看起来如此饥渴。

“所以,你们两个合作?”老者无惧脖子上的那剑。“一个用剑鞘引我注意,另一个偷袭?是要我全部的水?”

“没错。”张丰咬牙,从未杀过人的他,强烈感觉到手上的剑,怎么变得这么重,又变得??这么轻?

仿佛一股杀人的欲望,就要从剑内部奔腾而出。

“呵呵。”老者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哈。”

“有??有什么好笑?”

“我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孩子,有的懦弱选了水,然后逃走,有的拿了剑,却承受不住渴而自我毁灭,有的残忍,夺了剑又抢了水,这些孩子长大后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你们两个,是我第一次遇到。”老者还在笑,晃动的脖子,在尖锐的剑锋下,又引出了一滴血。

“第一次啊!竟然两个连手,想要击败我?”老者的手一翻,握住了剑锋。

张丰讶异,手上的剑被老者握在手心,竟像是被铁熔铸,怎么样也动弹不得。

“也许,”老者轻轻一夺,就把长剑夺回到手心。“你们可以??”

“可以击败那家伙,那个从战场上诞生的婴儿,那个学会了我所有的法术与武术,成为蒙古邪将的混蛋家伙!”老者还在笑,可是笑声中却充满了悲愤。“那个叫做左元帅的,孽徒啊!”

左元帅。

张丰与文祥两人互看了一眼,当时的他们,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预感。

这个左元帅,将会成为他们生命中,最强,也是最可怕的劲敌。

************

月夜。猫女正盘腿坐在砖瓦之上,看着天空那轮圆月。

直到她听到了屋子里头有动静,是重伤沉睡张丰的哀号?猫女身体一溜下屋顶,瞬间来到了张丰的房间内。

她发现,张丰正满身大汗,从床上惊坐而起。

“做恶梦了?”猫女眼睛眯起,轻柔的问。

“恶梦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张丰微笑,这是少年h独有的笑容,只是少了老练与那份深不见底的内涵,但其中的温柔却没有丝毫改变。

“喔?”

“我梦见了自己最好的结拜师兄,还有我师父。”张丰起身,他发现自己的腹部伤口已经愈合。

“嗯,师兄?你是说,那个在囚车里面的男子吗?”猫女问。

“咦?你怎么知道?”张丰说,“难道你见过他?”

“嘻嘻,不算见过,只听过他的声音啦,毕竟他被关在车子里啊。”

“他是我师兄,叫做文祥,这次不管如何,我都要劫囚车,在这台囚车抵达大都之前??”张丰看着猫女。“奇怪,我、我见过你吗?”

“嗯?”猫女微笑,“大概没有吧。”

“那为什么我对你有份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也是一个充满了火焰与战斗的地方。”

“火焰与战斗?你是说地狱列车吗?”猫女自言自语。“你从地狱游戏进到这自己的梦境中,竟然还带着与我的记忆啊。”

“什么?我听不懂?”

“没、没事。”猫女笑了,却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按照蚩尤的说法,少年h不该记得地狱游戏中的一切。

但,少年h就算忘记了艰困的地狱游戏,却还记得与猫女第一次相遇场景的微小片段。

光这份感觉,就让猫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了。

“呵呵,我猜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也许是大海那头过来的人,你想听故事吗?”张丰说。

“嗯,想。”猫女的双手托住下巴,微笑。

“我要讲的是,我和我师兄的故事,我和他??”

*************

当张丰讲完了他与文祥未完故事的后半段,天色已经亮了。

两少年不惧命运,文祥先以剑鞘引老者入瓮,然后张丰再从背后拾剑偷袭,只可惜老者毕竟是经过千刀万剑战场,尝过人生悲痛狂潮的高手。

他功力稍展,就夺下了张丰的剑。

局势,急转直下。

张丰剑被夺,可是没有丝毫放弃,双手一抓,就要抢夺老者系在腰际的水壶。

老者一笑,脚尖晃动,张丰已经被踢得在空中转了半圈,远远的弹开了。

只是张丰摔落后,却又爬起,擦去口角血迹。

“给我水。”

“你有体力与我战?所以,那碗水是你喝的?”老者微笑摇头。“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水?”

“我要水。”张丰大吼,双手握成拳,扑击老者。

“你是为了另一个拿剑鞘的少年吗?”老者眼角瞄向石头另外一头的文祥,少了水和剑的文祥,此刻已经没有体力,只能委靡的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张丰努力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很奇妙的是,曾经人间惨剧的文祥,却相信张丰。

就算张丰没有替自己夺到水,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

就像,那把包袱塞在自己怀中,谆谆告诫的母亲。

那样的眼神,太慈悲,慈悲到令人不忍回想。

“给我水。”张丰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左拳逼近老者面前,忽然转成爪子,掏向老者双眼。

只是,对老者来说,这些仍是花拳绣腿。

重击之后,张丰再一次往后飞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溅了满嘴的鲜血。

张丰,却还是站了起来。

“给,我水!”张丰怒吼。

“还不放弃?”老者皱眉,就算是真正杀戮战场上,也少见这样强悍的战意啊。

只见张丰用力跑了起来,而且忽然头一低,头下脚上,双手撑住地面,然后双脚像是两把锐利斧头,砍向老者的脸。

这一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超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就凭你一双脚?”老者右手高举,格开张丰猛力的双脚,忽然,他发现后腰一轻。

张丰展现了惊人的弹性和意志力,先用脚攻击老者的双手,然后居下的双手,则趁机摸走了那水壶。

“到手!”张丰水壶到手,急忙在地上一滚,就要扔出水壶给文祥。

可惜,水壶才离开张丰的手,就被人在半空中给截住了,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者。

“哎啊,好招,好漂亮的一招。”老者举着水壶,眼中绽放惊异光芒。“这招不会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吧?”

“哼。”张丰站起来,气馁心情一闪而逝,因为这位老者武功盖世,的确就像是一堵无法跨过的高墙。

难道,文祥真的会因为给自己机会,而活活渴死吗?

“难不成,”老者眯着眼微笑。“你是一个武术天才?一个宅心仁厚的武术天才,真是宝玉啊!”

“给??给我??水!”张丰狂吼,扑了过去。

可是老者的手一伸,五指张开,微笑。“很抱歉,既然知道你有天分,我就得稍微认真一点了。”

这五指,陡然往前一震。

这刹那,张丰突然发现天地竟被这五指包围,变得一片漆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