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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夜半时候的神秘女孩1

三十一年前,天厨冷山馔担任国宴餐厅的主厨,他双手如神,又诚恳认真,调制出一道又一道传奇料理。

后来更在政府有意无意的宣传下,他成为阴界最有名的大厨。

天厨星的名号,堪称威名远播。

不过,对他来说,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却是那个晚上,那个遇到武曲的晚上。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点,无论是客人或是其余的厨师都已经下班,厨房中,剩下他一个人。

他正在熬汤。

一碗好的汤,必须从前一晚开始以文火慢炖,这是他进入阴界美食界以来,数十年来不变的坚持。

他说,无论哪一种食物,都可以快。

唯独汤,必须慢慢炖,慢慢让每种食材在水的世界里面融合,才能炖出让人们感动的好汤。

一个好厨师,就像是一碗好汤。

而就在他将汤处理好,准备离开厨房之际,门,却在这时候被人给推开了。

来者,竟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你是谁?』天厨愣住,他拿汤的勺子,举在半空中。

『我是一个很饿的人。』女孩浅浅一笑,『一个闻到了汤的香气,所以越来越饿的人。』

『喔。』天厨看了几眼那女孩,他想起最近政府和帮会火并正盛,也许她也是其中一方的战士吧。

不过,这里可是政府内部的御用厨房,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如此明目张胆,难道不会引来戒备森严的六王魂部队注意?

『我,可以要一碗汤来喝吗?』女孩靠在门边,轻声的问。『你不会拒绝一个受到香气吸引的客人吧?』

天厨迟疑了一会,然后点头,从汤锅里面舀出一大碗热汤,递到了女孩面前。

女孩一笑,接过碗,喝了一口。

然后女孩笑了,慢慢喝干后,把碗端还给了厨师。

她的表情只是微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却吊足了天厨的胃口,忍不住问:『好喝吗?』

『好喝啊。』她点头。『是我喝过最完整的汤。』

『完整?』

『是啊,我不太懂美食,但是很完整,一碗罗宋汤中该有的东西,您都准备到了,火候、浓度、配菜,都很完美。』女孩笑着说。

『完美?我不接受这样的说法。』天厨星发现自己竟然隐隐动怒。『如果我的汤完美,为什么你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动?必定还有缺陷吧,请指出来。』

『我并不讨厌啊,只不过,我喝过比这更好喝的汤罢了。』

『你喝过??』天厨用力睁大眼。『比这更好的汤,是哪一位美食家??』

『什么美食家?他不是啦,他的汤没有比你完整,更别提什么浓度配菜,都是乱来的,只是他的汤,多了一点东西。』女孩歪着头说。

『多了一点东西?』

『若我要说,大概是??他的汤不寂寞吧。』

『不,不寂寞?』天厨睁大眼睛,他怀疑这女孩疯了,但是她认真的表情,又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的汤,很完整,但是就是寂寞了点。』女孩笑,『请别怪我的形容词太特别,我开的是出版社,整天搞文学的啦。』

『啊?』天厨只觉得这女孩好怪。

『对了,我该走了。』女孩对天厨鞠躬,然后挥了挥手,退出门外。『谢谢你的汤啊。』

于是,天厨手上握着勺子,呆呆的看着这女孩挥手离开了厨房,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他始终没问的问题。

这女孩到底是谁?她又是怎么潜入戒备森严的政府里的呢?

*********

大约又过了四、五天,又是一个类似的深夜,天厨又一个人在厨房内煮汤,厨房的门,又被一只细嫩的手给推开。

一个熟悉的甜美笑容,从门后露了出来。

『又是你?』天厨诧异。

其实,这几天,天厨冷山馔有特别留意政府内部的人,他发现,这女孩并不在这些人之列,这女孩到底打哪来的啊?

『是啊,汤很香,所以我又来拜访了。』女孩倚在门边,微笑的说。

『嗯,你再尝尝这次的汤吧。』这次,冷山馔主动从那一大锅汤中,舀了一碗出来。

同样香气四溢,同样令人食指大动的汤,女孩也同样一口喝尽。

『怎么样?』

『完整。』女孩眯着眼睛微笑。『不过还是有点寂寞。』

『什么?这次的汤,我用了比以前更精华的料理,熬得更久,煮得更入味,为什么还是寂寞?』

『我说过,我不懂得美食。』女孩把碗放回了桌上,对天厨冷山馔一鞠躬。『你问我,我也没办法给你解答。』

看见女孩又要离去,天厨追问:『等等。』

『怎么了?』

『你到底是谁?』天厨看着女孩,『我从未在戒备森严的政府里面看过你,难道你是六王魂新进的侍卫?』

『不是,我和六王魂他们不太熟啦。』女孩歪着头微笑。『我啊,只是一个肚子饿的人,嘻嘻。』

说完,女孩再度闪出了门外,徒留下天厨一人,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汤。

他喃喃自语。

『寂寞?寂寞的汤??究竟是什么意思?』

*********

下次再遇到那少女,已经是五天后。

连续两次的『寂寞』评语,让天厨更加的奋发图强。

为什么这么在乎这女孩的意见?天厨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的厨艺明明已经受到阴界的肯定,甚至受封为紫微阎帝的首席御厨,为什么他会在乎一个来历不明女孩,与她完全听不懂的评语呢?

天厨把汤调得更浓,味道更纯,终于,等到了这女孩的到来。

她同样喝了一碗汤,同样认真的表达意见。

『完整,但还是寂寞。』女孩咂了咂嘴,微笑。『不过,真的很好喝。』

依旧没有拿到天厨想要的评价,他又再度精进自己的汤,让汤越来越纯,添加更多大胆的食材,让味道越来越完美。

就这样,天厨与那女孩,这神秘的深夜约会,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其间女孩有时候四、五天就来一次,有时候隔了两个礼拜才出现。

不知不觉,天厨发现自己每天开始期待这神秘少女的来临,而他更发现自己,竟然就像是找回了刚开始学习厨艺的自己。

每天,每一刻,都努力思考,如何把一锅汤煮得更好喝?如何应用新的食材,挑战新的料理法?

他的努力,更意外的得到了紫微阎帝的赞赏。

那是一场难得的宴会,紫微阎帝难得凑齐了六王魂,七个阴界权力最大的人,全部都在席上。

当吃完了餐点,意外的,天厨,冷山馔,被紫微阎帝召唤了。

不知所以的他,只能怀着忐忑的心,穿过重重的护卫,跪到了阎帝的餐桌前。

『天厨。』阎帝低沉的嗓音,透露着帝王的威严。『你可知道,朕找你来,为了何事?』

『不??不知道??』天厨跪在地上,他甚至连抬起头,看阎帝与六王魂的勇气都没有。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阎帝又继续说。

天厨只觉得浑身冒冷汗,政府权力熏天,眼前七人更是阴界绝世高手,要杀他当真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难道,他煮的料理出了问题?他为了这一餐,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尤其是汤??这汤是被那少女不断刺激下,千锤百炼的奇汤啊。

难道,这汤玩过了头,惹来阎帝不高兴?

天厨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一个理由,只觉得背部越来越湿,政府管理阴界的酷刑手段,他听过很多,尤其是阴魂不易死,这种罪受下来,恐怕是百年以上。

『不??不知道??小人??想??想不出来??』天厨怕得声音结结巴巴。

这时,天厨却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从旁介入,『阎帝啊,你干嘛捉弄老实人,别怕,我天同的孟婆给你依靠。』

天同星,孟婆?传说中整个阴界第二长寿的人?

天厨微微抬起头,用眼睛偷瞄了孟婆一眼,发现她有着一头纯净的银发,眼睛闭着,似乎已盲,但是浑身散发出一股温柔的气,让人感到好舒服。

『呵呵,孟婆啊,阎帝难得捉弄一下别人,这表示阎帝心情真的很好。』一个尖锐的声音开口。『你就不要这么严肃了嘛。』

天厨用眼神瞄了那声音的主人一眼,黑白两色鲜明的西装,难道他就是传说中掌管整个阴界警察系统的贪狼星,“黑白无常”?

『好,有人嫌我太严肃,那我就轻松一点。』这时,阎帝开口,他的语气果然放柔。『天厨,朕找你来,原因只有一个。』

『嗯。』

『那就是你的汤。』

『我的汤?』天厨一愣,果然是汤出问题吗?

『你当朕的御厨也快一百年了吧,这次??却是朕喝过,最好的汤!』紫微眼睛笑眯了。『朕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天厨一愣,他做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唯一做的事,就是挑战那神秘女孩的味蕾,为了证明自己的汤『不寂寞』而已啊。

『是啊,连不爱美食的我,都觉得这汤不赖。』一旁,另一个高亢的声音传了出来。

红光满面,气色饱满,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之相。

这人,正是掌握阴界财经的六王魂之一,『天府』白金老人。

『若是找些会冷冻,或是真空包装的高手,将这碗汤给好好包装起来,大量生产,将来肯定能大发利市,呵呵。』白金老人笑着说,『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弹指神汤”吧,只要一弹指,汤就可以喝了。』

『白金老人,你别老是急着发表赚钱高见。』这时,一个好听的女音传进了天厨的耳朵,这声音清亮悦耳,温柔中又带点刚强。『天厨可都还没说话。』

『是啊是啊,忘记了忘记了,每次提到我的赚钱点子就忘了我。呵呵。』白金老人随和的大笑。『多谢太阴星妹妹提醒。』

太阴?天厨想起,六王魂中,有美女兽皇之称的太阴,本名月柔,外表美丽温柔,但是刚强性格却一点都不让须眉。

她与孟婆,是六王魂中唯一的两位女性。

『我想,太阴妹是担心,这汤中若是用了保育类的阴兽当材料,会不开心。』这时,坐在紫微阎帝左边,始终微笑拿着扇子的中年男子开口了。『天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天机,无用。』

天厨拼命点头,他当然记得天机,这位学贯天文地理的男子,终日在政府的大书库中窝着。

但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包括《阴兽纲目》与《紫微一百零八星》这两本书,都是天机整理出来的。

这些典籍,更是后来架构阴界世界的重要数据。

他外表又瘦又干,宛如穷酸书生,若不是天厨曾多次见过他,也不会知道他竟是堂堂六王魂之一。

而短短的数分钟内,从紫微阎帝到王魂都已经说过了话,唯独一人,始终沉默。

他坐在阎帝的右边,一身文官服饰,但身材却粗壮宛如巨塔,面容严肃方正,眼神深邃让人无法看透。

他,是六王魂中,担任紫微阎帝最重要的左右手──『天相星』岳老。

岳老,危险等级高达九,一身道行深不可测,六王魂中,只有他的功力能压制贪狼『黑白无常』。

『闹了半天,结果,天厨,你的汤究竟为什么变得美味了?』天同孟婆问。

『我想??』天厨低着头,慢慢的说着,『是因为汤,比较不寂寞了吧。』

『汤,不寂寞?』众人同时愣住,白金老头更是呵呵笑了两声,『汤哪来的寂寞不寂寞?寂寞又不是辣椒或是盐巴??』

『曾经,有一个人喝过了我的汤,她对我说,我的汤很完整,却不免寂寞。』天厨想起了那神秘的女孩,说着。『于是,为了挑战她的味蕾,我将汤不断的改进。』

『呵呵,真是有趣。』紫微阎帝不以为然,大笑。『因为一个人的无聊话,让你不断把汤改进,有趣!有趣!』

『无聊话吗?』天厨苦笑,他自己也不能分辨,究竟那神秘少女的『好寂寞的汤』,是真心的品味,还是一句无聊话。

不过就当大家大笑的同时,席间,却有一人表情慎重,仿佛若有所思。

『天厨,你说那神秘人是谁?』天相岳老眼神深邃,仿佛就要把天厨星整个看透。

『她是一个女孩。』天厨感到自己心脏一跳。『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女孩?』天相岳老沉吟,眼神闪烁。『但你也不知道她是谁啊??』

天相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天厨却感觉到,这个深沉的男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而当天厨转头,他更发现,那个坐在紫微另一边,向来嘻嘻哈哈的穷酸书生,天机无用,眼睛眯起,表情也微微的改变了。

天机无用,这个被人称为『阴界第一聪明的傻子』,难道他也猜到了什么?

只是,整个宴席,却再也没有人提起汤的事,天厨更在紫微阎帝赏下宝物『好闷好闷,焖烧锅』后,退离了宴会场地。

只是那一晚,女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