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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就这样留下了。

开始了每天随着阿型打扫土地,清扫小学,安稳而平实的生活。

这个掌管租界的组织,共有一百余人,隐然是一个小型的帮会,领袖是鬼鼻师,旗下分为两大门,一为“守字门”,领袖为麦斯,是一个有着金色长发,外貌帅气的男魂,有如某知名手机软件中一个叫做詹母是的男魂,他辖下的守字门共有七十余人,专司打扫,整理,并将土地喷发出来多余的地果进行包装与贩卖。

这守字门,俨然是一个小型的经济工厂,而阿型则是这守字门中的一员。

而鬼鼻师下面另外一门呢,则是“战字门”,这里毕竟是阴界,就算租界挂着火星斗王之名,但这仅能阻挡大型帮会与政府的介入,却阻止不了许多流离亡魂的侵扰。

这些亡魂多是断手断脚,连帮会与政府都不愿意收容的残魂,这些残魂被土地的灵气引来,想要抢夺土地的能量。

战字门的工作,基本就是驱逐这些无主残魂,战字门共三十七人,领袖叫做“帆”,这三十七个人每个人都是来自四面八方,身经百战的战士,而酷巴则属于战字门。

战字门工作必须冒着生命危险进行驱逐,但幸好这些无主残魂都不算真正的厉害角色,也没有办法像是帮会或政府进行有组织的攻击,所以十余年来,土地本身从未受到真正巨大的伤害。

而琴就是跟着阿型加入了守字门,开始了她进入阴界以来,最平稳的半年。

每日,琴会随着阿型等人,将土地彻底打扫,并整理地果,到完成出货后,所有人躺在教室的顶楼上,随意的乱聊。

聊地果的滋味,聊土地外的世界,聊最近看到许多政府与帮会的大事件,而琴,则随着这群人,安静坐在顶楼的一角。

她总是将双脚并拢,双手环抱膝盖,看着天空。

此时此刻,好多东西,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黑白无常的连环追杀,莫言的坏嘴,横财的粗暴,大耗的死亡,小耗的生死,真正让琴伤心愤怒的,还是小才与小杰的背叛,以及天使星的牺牲。

她会看着自己手腕处的那个雷弦刺青,问自己,如果我不是武曲,你又为何会选择我?

记忆风铃,也安静下来了,像是一个普通的铃铛般,安稳的躺在琴的怀中,渐渐的,琴甚至偶然认为,这段平稳日子才是她真正的宿命,她会和多数的魂魄一样,活到八九十岁,然后因为失去能量而慢慢死去,或投胎,或消散在这世界上。

这段时间,对她很好的,是阿型。

而琴也知道了阿型的故事,阿型在阳世的时候,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活到七十余岁,因为常见的癌症而死,事实上,阿型多数的阳世记忆已经淡薄,但他却仍深深记得,他为什么会在阴界成为了一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型呢?

……………

小学时,阿型是一个非常爱恶作剧的调皮学生,纵然他本性不坏,但就是改不掉捉弄其他同学的坏毛病,某一次,阿型知道某个同学极度怕鬼,于是他找了许多同学,搞了一个吓死人大会。

阿型先是把那个怕鬼的同学,在晚上骗回了学校,然后用尽各种阿型他们能想到最可怕且有趣的方式,去惊吓那名同学。

最经典的一个吓人桥段,正是模型人的复活,那一晚,教室充满了那同学凄厉尖叫声,与阿型等人的讪笑声。

对阿型而言,他们过了一个非常痛快过瘾的晚上。

只是,到了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自己闯祸了。

那个受到惊吓的同学,再也不来学校了。

那晚的恐怖体验宛如栖息在黑夜中的怪物,盘据上那受惊吓同学的内心,他再也无法回到这间小学,再也无法坐在课堂上与同学上课,再也无法如正常人般的凝视黑暗了。

那受到惊吓同学的母亲,头发已然半灰半黑,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来替自己的儿子办了转学,临走前,若有似无的,那母亲看了阿型的方向一眼

那是一双很疲倦的眼睛,被生活压力,被穷困收入,被许多身为人,必须承担的担子给压得疲倦万分的眼睛,仿佛有意,又仿佛无意的??看了阿型一眼。

从此,阿型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个同学了。

当阿型从小学毕业,初中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后来踏入职场,努力工作并组织家庭,到最后六十几岁退休,阿型都从未再看过那同学,但,他知道,自己从未有一天,忘记那个晚上,以及那母亲的一眼。

万分无奈的生命中,万分无奈的一眼,宛如一柄永远无法拔除的利刃,贯入了阿型心中。

如果,没有那个晚上就好了??

如果,不要吓那个同学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要弄那个人体模型的恶作剧就好了??

如果??

七十余岁,阿型拿到了医生诊断单,并且确定罹癌,半年后,阿型拔管,宣布死亡。

当他来到阴界,他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小学,而且已经脱离了正常人体的状态,他,成了一尊人体模型。

刚好,就是令怕鬼同学尖叫最惨烈的一个桥段。

阳世多年的夙愿,不只让阿型变成了人体模型,更给了他能量,让他成为一个活不活,死不死的阴魂。

阿型。

阳世一个恶作剧,让他必须用漫长的阴界生命来偿还。

……………

这段时间中,对琴而言实在平稳,但平稳之中仍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两件事,其中一件,是火星斗王派了石之八座来探访这块土地。

石之八座,为黑暗巴别塔的管理者之一,曾在铃的大规模毒杀观众事件中,与铃交过手,冷酷不苟言笑是他的一贯风格。

他探访这块土地的目的有二,一是代表斗王进行例行的巡查,二则是探究近期土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共同认为,第二点,才是主因。

“土地的喷发,突然由两次增为三次?”石之八座坐在校长室内,而站在石之八座之前,则是毕恭毕敬的鬼鼻师。

“是的,石之八座。”鬼鼻师说。

“怪。”石之八座手上是数个月来土地喷发的纪录,这土地维持了二十余年每月两次的喷发地果,却在最近几个月内突然增加为三次,而且第三次的地果,还是滋味与价值远胜于前两次的白金地果。

“是,但我们已经找专家调查过地质,调查过风水地象,都未发现惊人的改变,上次的大台风,也未对附近的地貌造成太大的改变。”鬼鼻师表情同样的困惑。“我们也无法理解。”

“土地这东西和宝物不一样,宝物是人为能量,土地是自然能量,自然能量的变化通常以百年为单位,”石之八座沉吟。“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喷发次数就增加一次,实在太不寻常了。”

“是啊!是啊!”鬼鼻师点头如捣蒜。“我们也这样想,但,就是找不出原因??”

“嗯。”石之八座起身,“你带我绕这土地一圈,我来看看有何异状吧?”

“是。”

那天,石之八座就在鬼鼻师的带领下,看过了整间小学,细细检查了每间教室,操场的每个角落,甚至连厕所都没放过。

“阳世呢?”石之八座问了。“阳世的人有发现什么吗?”

“阳世也受到了土地喷发的影响,每个学生的成绩都变好了,对外比赛成绩抱了不少奖牌回来,工友签了乐透赚了好几十倍,单身的女老师找到了帅哥男朋友,最夸张的莫过于??”鬼鼻师一一报告。“有人买到地狱十二了,div这个拖稿王这次竟然准时了?”

“嗯,感觉上阳世的人也是受到了土地影响,但真正的源头是什么呢?”石之八座眼睛眯起,凝视着这间小学。“这土地似乎正在兴奋着,但是什么让土地感到兴奋呢?”

“不知道。”鬼鼻师苦笑。

“真是一个谜。”石之八座如刀般坚毅的五官,也因为百思不得其解而微微扭曲。“你可知道,土地异变这件事可大可小,就怕引来政府方面的关注,尤其是白金老人??”

“是,我知道,我会尽快查清楚。”鬼鼻师叹气,他完全明白石之八座在担心什么。

土地喷发次数增加,表面上是表示土地的价值大增,但风险性却是会引来政府的关注,政府中管理土地者为白金老人,以其对金钱的贪婪程度,搞不好会试图将土地回收,换言之,土地的异变对鬼鼻师等人而言,到底是好事或是坏事?实在很难论定。

“那最后一件事,这和土地异变没关系,是例行性的工作,请你把所有的土地管理人员都找来吧,”石之八座说,“看看大家有无意见要反映。”

“是。”鬼鼻师鞠躬。

这一天下午,也是琴第一次见到石之八座,这位拥有乙等星格,全身没有半点缝隙的高手,站在众人面前,与众人进行简单的访谈。

访谈的内容则无太大惊奇之处,多是讨论最近残魂的攻击增加了,暴走的阴兽也多了,但战字门依然可以抵御,并不成问题。

而当石之八座拿着名册一一点名时,他特意停在琴的面前,他看着名册,问:“你是新人?”

“嗯。”琴低着头,长发垂在胸口,学习阿型等人谦卑的模样。

“身为守字门,虽然没有战斗的危险,但把土地清扫干净,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石之八座声音低沉,“知道吗?”

“嗯。”

“你叫做琴?”

“是。”

“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琴微笑。

石之八座之后就回去了,带着无法解释的土地异变离去了,但就在半个月后,在琴记忆中,第二件让她印象深刻的事就发生了。

那是一个月光明朗的晚上,一个穿着斗篷,高大,神秘,将极强的道行隐藏到让人无法察觉的男人。

悄悄的,无声的,来到了这片土地。

而唯一发现他的人,就是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