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女婿结伴出门。
苏婧久久没从沙发上起身。
回想着女儿早晨异常的态度言语，一种尤其荒唐的念想随之浮现。
荒唐么？
苏婧坐立不安。
她记起来一些刻意在遗忘的事情。
她跟于靖海结婚，并不是因为他多有钱。当然，那个时期于靖海也不差，经营着一家有风险却暴利的金融公司。
会走进婚姻。
主要感动于他替她做的那些事，关心，体贴，不计代价的讨好追求。无论她在哪，离的多远，他总会追随在后，出现在她想不到的地方。
那时的苏婧刚经历过情伤，想着如果结婚的话，找个爱自己的也不错。感动大过了感情，加上其它诱因，同意了求婚。
婚后甜蜜过一段时间，很快她发现他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好。有些虚伪，计较，疑心病重……
那个阶段他公司出过一件事儿。
解决不了的时候，于靖海知道她跟董维康是同学，就反复求她去找董维康帮忙。苏婧无奈，只能舍掉尊严恢复了跟董维康的联系。
也是这次联系，给他和于靖海的婚姻埋下了雷。
事办好了，她跟董维康之间也清清白白，于靖海倒开始介意上了。有意无意的打听她跟董维康见面细节，偷翻她东西，种种很伤人的举止言行……
吵架最凶的一次，他直言不讳怀疑她出轨。
没完没了的抓着不放。
苏婧那会年轻傲气。
他怀疑，她百口莫辩，恶心到了极点。
苦闷下真就去找董维康续了一次前缘。
她是准备要离婚的。
但第二天回家看到于靖海因为她失踪着急要疯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匆匆服了避孕药，把这事烂在了心里。
这件事没多久她就怀孕了。
离婚的念头暂烟消云散。
她从未怀疑过孩子是谁的，婚后她跟董维康只有那么一次，还服了药。孕后，她心定了下来，删除了董维康所有联系方式。
这么多年过去，董维康一个电话，女儿一番异常的态度把她忘掉的事情掀了开来。
董维康的相貌她都快记不清了。
只记得当时那种罪恶感，惶恐感，愧疚感……
那是她人生最不堪回忆的污点。
不管找何种理由开脱，就是婚内出轨了。
苏婧回忆着，渐渐有些恐慌。
她找到董维康就近的视频，目光游离不定。
这人的眼型是很特别的，凤目，十分引人。
加上看人之时的那种倨傲冷漠，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苏婧找出录下的一些女儿视频对比着。
脸色越来越难堪。
她都当人岳母了，两个女儿也都已经这么大。
若恐惧的事情是真的，她实在无法直视自身。
女儿是在怀疑什么？今晨才这么奇怪吗？
苏婧本不打算再见董维康。
此时只觉如果不见上一面，她会死不瞑目。
打算着，苏婧强压住了情绪，拨通董维康电话。
……
咖啡厅，临窗。
苏婧坐着怔怔出神，视线定格在一辆行驶而来的大劳上。
车里下来的男子一身得体的西装，貌若中年。偏瘦，身姿却还笔挺。穿着很注重细节，头发亦梳理的一丝不苟。
苏婧没想到第一眼还能认出他来。
记忆里他样子模糊，对吃穿却绝对讲究到了一种让她难忘的程度。有轻微洁癖，打量人的时候哪怕态度很温和，偏多的眼白也让他人显得高傲凉薄。
不过他有资格骄傲。
当年在学校不凭家世都是绝对的风云人物，万众瞩目的宠儿。
独子，往上两代家境不俗。
苏婧眼神有些发散。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到了可以忍受他有其它女人的程度。
唯独，没忍受住他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家境不同导致的落差。
她确定爱过他。
她也清醒的知道结果最伤的，只会是她。
董维康自也第一眼找到了她，眼神复杂了一瞬，脸上多了最普通的笑：“你跟年轻时候几乎没变化。”
苏婧招呼服务生过来：“你变老了。”
董维康不禁失笑：“你性格也没变。”
“你还记得我什么性格？”
“记得，男人忘不了自己第一个女人。”
苏婧搅了搅咖啡：“你说有事找我，说吧。”
董维康打量片刻：“时间很多，不急。怎么会跟宣文波离婚的？圈里公认的好男人。”
“好男人碰不到好女人，好女人也碰不到好男人。他好，婚姻就一定要继续么！”
“有道理，你当年其实就是个好女人，是我错过。”
咖啡有些苦，苏婧皱了下眉。
没来由的烦躁，让她很难保持平常心。
董维康绅士把餐巾往她面前推了推：“你两个女儿真的很漂亮，尤其你大女儿，青出于蓝，比你外形还要出众。”
“你这话礼貌么？”
董维康笑：“作为一个母亲不应该很喜欢别人这样夸她女儿吗？”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给你看看我女儿。”
苏婧瞟了一眼，小姑娘才十八九岁的样子，清纯纤瘦。瓜子脸精巧，白白嫩嫩，很是安静喜人。
她着重多观察了下小姑娘的眼睛，心又凉了几分。
苏婧窝着一团无名气，十指不安的交叉：“她叫什么？”
“董蓁。”
苏婧默然长出了口气：“你是怎么离婚的？”
“我们俩感情一直不是很稳定，考虑到孩子才维系了那么多年。孩子大了，在孩子支持下，才分开的。”董维康玩笑：“咱俩这算缘分不？要不要再将就凑合凑合？”
苏婧似笑似嘲：“你这种活在女人堆里的男人，找二十岁的去凑合多好。”
“年少轻狂的事就不要提了。”
“狗改……”
董维康打断：“慎言，别太粗俗。”
苏婧想一杯咖啡泼他脸上，侧了下目光：“你还记得于靖海吗？”
“当然记得，用现在的话来说，你的备胎嘛。早跟你说过，那是个斤斤计较的性格，不会很适合你。事实证明我提醒你的每句话都是对的，只是你一身反骨，认为我不怀好意。”
苏婧道：“你好像永远只能看到别人，看不到自己。”
董维康没有反驳。
“有机会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女婿？我最近想为新上市的车子找个代言人，他很合适。”
“这事的话，我认为你没必要见他了，他不缺那点代言费。”
“两个亿。你让他自己考虑，不要习惯去替成年人擅自做主。”
“这么高的代言费找国际明星都够了，为什么找他？”
“说了，欣赏。他的事我知道的比你多，他失踪那段时间是在都城局里。京圈某大人物千方百计想让他成为一把刀子，扯更多人入局。那么多天，他竟然熬住了。再就是华康这款车客户是女性，以我的判断，他会比那些顶流明星的影响力更大。”
苏婧权当他在放屁。
这么点小事，以她对董维康的了解，不可能刻意打几个电话邀她见面。
忍不住奇怪打量了他一眼。
这人怕是有病，该深情的时候不深情，不该深情的时候倒有点深情的意思。
苏婧稍有波澜，懒得再猜他想法。
“你来歌城是谈什么生意？”
“准确的说，我是去西国谈事去了。知道你在歌城，顺便来看看老朋友。”
“你认为我会信你半个字？”
“既然你不信，那我就接着说慌话。我好像对你还有感觉，另外我是你的短视频粉丝，关注你大半年了……”
苏婧抬眼打断：“我倒是可以跟你说句实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后悔的事情很多，唯独跟你断开联系是我做过最对的事。”
董维康轻笑：“请你吃顿饭，赏脸嘛。”
“我不是很饿。”
苏婧回应着，视线落在了他尚且还算浓密的头发上：“你有白发了。”
董维康诧异，他不是多在意这些。
苏婧自然欠身，拔了几根。
董维康被她临近之时的香味引的有些怅然。
“你是在找借口报复？”
苏婧嫌弃把头发丢开，其中两根落在了包上。
她刚刚想随便拔一两根，近前忍不住多薅了几下。
说没意见是假的。
她要有机会，肯定会替当年的自己狠狠踹他几脚。
目的达到。
苏婧拎着包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董维康错愕：“真的不吃顿饭？快中午了。”
苏婧不再理会，转身便走。
她不得不承认这老男人还是很有魅力，比年轻人还有魅力。
怕牵扯一多，再不小心掉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