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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个洛克托呢?”陈桐明知故问,实在疑惑不解。

“唔迪,洛克托?”小孩歪头,“关洛克托什么事?都说他是好人了啦。”

陈桐嘴角抽抽,所幸面罩在前小孩子并不能看出来,她攥了攥手中的袋子,居高临下,“那你们为什么说芙莉雅是女巫?”

“洛克托说的呀,他不会骗人的。”小孩自豪地拍拍胸脯,本就突兀的眼睛瞪得更大,“要不是他帮我们看清了女巫的真面目,我们村子都不知道这病还不知道要拖到几时才能解决呢。”

“那你们这病要怎么解决?”

“哈,只要解决掉下咒的女巫就行啦,何况芙莉雅一个亲人也没有,肯定早就把亲人献给魔鬼了!”脏小孩神情激愤,眉眼里都有几分对血腥的向往,“这可不是我猜的,大人们说连村里的教士都这么说!”

陈桐:……

什么“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即视感。

“算了不和你讲了,都怪你,让我把队伍搞丢了。”见不再有面包,脏孩子撇撇嘴不再理会陈桐,撑着小棍子去前面探路了。

陈桐一个人站在泥泞道路上,牵着马的手像被针扎一样不可以抑制地缩回来。她抬起头,幻觉样看着青天白日下凭空出现一行白色的字迹——

“被叫醒的人好似一身冷汗,他哆嗦着指认眼前的恶魔,向主发出忏悔。

‘都怪恶魔,不,怪她,是她与恶魔做了交易陷害于我,我是无辜的!’

‘主说了,只要虔诚忏悔赎罪,便可以得到宽恕,我可以奉献出我的所有,但我们这么努力换来了什么?是主的宽恕吗!瘟疫从未停歇,战争也从未停止,是我们不够虔诚吗?!’

‘不,是她,是女巫,是我们身边埋伏了女巫!砸死她、吊死她、烧死她!是她的放浪形骸让主震怒,是她与魔鬼所做的交易让人屈辱!是她们的存在造成了我们的不幸,她们才是凶手!’”

这一段的最后,没有一切遮挡的女人被紧紧捆绑在十字架上。她的脚下是由成百上千的凶手所垒起的供奉无知的案板,只待烈火熏起黑烟,便可以让着哑口的牺牲策底湮灭。

陈桐眨眨眼,意识回笼之际,所见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字在她眼前晃动,而那字明显和云生的“启示”不是一个脉系。

这是触发了被动技能还是有人在帮她?

略显宽大的场地挤满了人,人们伸长了脖子看着刑架上可怜的女人,哦不,该死的女巫,却满心都是那些肮脏而隐秘的欲望。好事者们举着火把,燎起的黑烟熏得天空灰蒙蒙一片。他们等着教士一声令下,好听到女人挣扎的悲鸣。

你说这看起来很变\/态?

怎么可能,这可是女巫应得的!

教士漫长地祷告,大致意思无外乎恶事都是女巫和恶魔所为,让主不要迁怒于他人。他们已经制止了灾难的源头,请主把这疫病的天罚一并卸去。

如果之前还有人对此有所不忍,那提及天罚后大都没了意见。活在恐慌里的人们迫切需要一个情感的寄托,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除恶祭品最能彰显他们的诚意。

那些或明或暗的脸涌动在灰黢黢的人潮里,扬起挣红的脖子与粗哑的嗓音,在光影里扭曲叠合,像极了他们口中的魔鬼。

不过哪个地狱能装下这么多魔鬼呢。

陈桐转身,夕阳迎面打在她的脸上刺目异常,身后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像这没有温度的阳光一样惨淡。伴随一声怒斥,火势攀风而起,黑色的火舌舔舐着无辜的羔羊,凄厉的哭声和咒骂在刑场上空回响。

人群中的切切私语却没有断过。

“我就说她是女巫吧,她说她死了也不会放过我们呢。”

“我以前还以为她是个好人。”

“白痴,好人家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

陈桐没有勇气回头。

这算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份工作的残忍。

第一个自发处决女巫的村子非常具有表率性,而且也不再具有被救赎的必要了。毕竟他们已经找到了“救自己”的方法,至于疫病,那只能是女巫杀的不够多。

她牵着马走出村子,一整天都耗在这没用方地方让她身心俱疲。陈桐再一次路过面包坊,久未营业的塔莉莎家难得打开了门。

妇女的眼眶红红的,手里还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陈桐看着那孩子青灰的脸,便知道自己开的药并没能救到他。

“缇兰斯,你来了。”

陈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孩子的母亲却抱紧了孩子往旁边一侧。“他睡着了,不要吵。”

陈桐喉头发苦,“让我看看,好吗?”

“不行!不行……”她一惊一乍,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明了。可陈桐必须搞明白,到底是药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那天孩子还可以行走,断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陈桐拍拍她的肩膀,再次被她侧着身子躲过去。塔莉莎对周围抱有十二分的警惕,这警惕几乎不像是针对她来的。

屋子里有人?

确实有人。昨天救的几个孩子坐成一排,静静地看着。不对,他们的症状比塔莉莎的孩子要重,怎么他们却没事?

陈桐蹲下身想要检查,“他是不是没有吃药?”

“没有药没有药,你走你走!”塔莉莎的声调高亢,此举惹得屋子里的人更加不满。一口一个懒婆娘,看到陈桐更是不满,“没用的鸟嘴医生。”

他的嘴里起了大疮,说话含含糊糊。一嘴的叽叽咕咕全用来骂那天给药的人,说是那药治死了他的孩子。

陈桐很识趣地没再说话。

塔莉莎的状态很差,其他孩子的状态也很差。她向孩子们招手,想让孩子们靠近些,却被塔莉莎站起来撞倒。

“走!这里不需要医生!滚出我的院子!”

陈桐错愕地看着她。但她的神色却不像刚才那样执拗。她苦笑着将淤青的手覆上面颊,好像暴雨里被冲刷的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