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又一天。
好吧，总共也就三天，为了凑这点字数作者也有点无底线了。
似乎是因为第一天被人逃走，迪科城的众人已经发现了，城下那个将军模样的人开始越发频繁地针对迪科城发起进攻。
每次都是不痛不痒，但每次都能给迪科城带来相当的伤亡。迪科子爵并不是如同补爵子爵一样的废物，虽然在领军这件事上比不上蛮兵子爵，但在一众子爵之中还是能够排上前十的。面对这种骚扰式的攻击，迪科子爵的应对相当有条理，虽然没能造成更多的伤亡，但也没让麾下的战斗力损失多少。
然而，迪科子爵的心情却并不好。
随着城墙下那个叫做伯格勒的将军的行动，迪科城的几个出入口都已经被包围起来。想要派人出去送信请求支援这件事已经不怎么靠谱了。
在前期快速清扫各个小城的行动之中，斯科索普并未刻意拦截逃兵以及溃逃的自由民们，只是将被自由民裹挟的奴隶们留了下来。目前，斯科索普的麾下已经有了二十万起义军，以及三十万负责后勤保障的后勤人员。
面对这股强大的力量，所有小城都意识到，直接发起进攻已经不是明智之举。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子爵试图联合起来，但凯迪尔公国的地理形式造成了他们想要帮助其他小城，都需要跨越相当一段距离的戈壁滩。这些援兵在半路上遭到袭击，导致这些明明距离斯科索普更远的子爵损失颇重，最终只能退守小城，彼此之间形成孤岛。
这之中只有四个意外，柔蛇子爵，迪科子爵，蛮兵子爵以及凯迪尔大公。前三者之中，迪科子爵和柔蛇子爵都很清楚，任何一个小城直面这股力量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而蛮兵子爵则是因为其强大的势力。最后的凯迪尔大公，相比起福索大公，他的实力明显强大更多，仅仅是都城凯迪尔大公就有三名五转的手下，还有超过十万的军队。
在各种利益交换下，这四股势力形成了跟起义军正面对抗的主力。
但这同样不够，三者加起来的军队总共不超过三十万，而为了保卫自己的大本营，他们联手能够出动的军队也不超过八万。
其中，迪科子爵派出去的力量更像是响应号召，但又没那么响应。他只派出了一万军队，主要负责的是粮草运输以及收拢逃兵这些事情，基本没有跟起义军正面冲突的情况。
所以，迪科子爵才会说，伯格勒的出现超乎他的预料。
诚然，因为没有五转的存在，如果放弃他在迪科城的底蕴，伯格勒是没有办法把迪科子爵困死在迪科城的。但问题就在于，不论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基本上都有这么一条潜规则——放弃自己的领地，直接意味着自己放弃了贵族的身份。尤其是现在，在凯迪尔公国之中，敌视起义军已经形成一种政治正确，迪科子爵放弃抵抗而直接逃跑的行为将直接破坏他在凯迪尔公国多年运作的人脉，这对于迪科子爵来说，是相当致命的一件事。
他现在手头还有四万多军队，从平民之中选拔军卒的行动也一直在进行。而伯格勒包围迪科城的军队，也不过就是四万出头。照这么发展下去，迪科子爵很清楚，自己有望在半个月之内出城进攻，击败城墙下的那个将军。
但……
事情真的会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发展吗？
迪科子爵不知道。他的预感很糟糕，甚至已经有些烦躁的倾向。城外的那支军队发动的每一次进攻根本不像是攻击，更像是骚扰。三天以来，那些人对迪科城发动了快十次进攻，但每次都是造成部分伤亡之后急匆匆地发动进攻，丢下几十具尸体之后快速撤离。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攻下这座城池，甚至更在乎在这段时间之中损失的战斗力。
尤其让迪科子爵感到不妙的是，这支军队已经的攻击越发频繁的背后，自己对外的通讯方式也慢慢被堵死。尤其是今天，除了放出一只被击落的信鹰之外，他甚至没能对外面发出一点消息。至于外界的情报，从昨天晚上便彻底断绝了。
“他们在捂住我们的眼睛，堵住我们的耳朵。”传穿着铠甲，斜倚在门框上，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没错。”
“所以，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迪科子爵躺在躺椅上，烦躁地翻着手中的书。这是他以往最喜欢用来保持心情平静的方式。但现在，这个办法似乎也不怎么顶用了。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一定在我们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做着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不愿意让我知道。那么，他们的目标是谁呢？柔蛇？蛮兵？”
“为什么不能是大公？”
“因为不会是大公。”迪科子爵将书合上：“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行为方式更加混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已经能够摸清他们的一些行为规律了。”
“风秦城，里坤城，多格尔城，格安城，大廓城，补爵城，再加上我们的迪科城……”迪科子爵仿佛梦呓一般回忆着，然后看向传：“你觉得，他们是在干什么？”
“……”传听着这些城池的名字，完全找不到这些城之间的关联。
“他们在包围都城？”凯格拉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地图，突然冒出来一句。
“没错，他们在包围都城，或者说，他们在包围大公。”迪科子爵同样看向地图，哪怕这副地图已经被他背下来，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从上面找到一丝安慰：“所以，接下来他们的进攻方向已经很明显了，继续往下，多普恩城，拉罗拉可城，以及蛮兵城。”
“但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传看着地图上的城池名字，终于按照迪科子爵的思路将这些城池连接起来，这些城池已经在凯迪尔公国的地图上形成一个c字。
“降低，甚至灭绝我们对外求援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给我们营造一种绝望感，”迪科子爵的声音越发低沉起来：“不，是给他们营造一种绝望感。因为，如果当这个圆成功闭合，那么迪科城必然已经败落。”
“绝望感？”传似乎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没错，当你环顾自周，发现你的身边都是敌人，而你的眼前，全都是敌人的刀锋。那么，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败？”传想了想，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不是我们不能败，而是，蛮兵子爵不能败。公国里的所有子爵都有自己的特色，这也是大公……凯迪尔一直以来努力营造的氛围。他想要凭此成就王国，就需要各种各样不同的力量，在他的麾下效力。而其中，如果谁能在战争之中保住所有人的利益的，除了铁武那个女疯子之外，无非就是蛮兵子爵……不，更准确来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子爵，对于铁武的期待都不会高过对于蛮兵的期待。”
“所以，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迪科子爵沉默了一会：“是否要带着大部分士兵突围，然后将所有的军队全部交付给蛮兵子爵。”
“为什么？！”传有些惊疑。这种行为，实际上已经在代表着，迪科子爵放弃了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将屈居于蛮兵子爵之下。
“因为我需要做一个表率，来告诉他们，如果真的想要活命，谁才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那为什么你还没下定这个决心？”
“因为有一个但是。”迪科子爵走上阳台，传和凯格拉都跟着他走上阳台，看着遥远的城墙。
“但是，我不知道，他们遮掩我的耳目，是想要做什么。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柔蛇是否已经先我一步做了这件事，以及，是否已经有人向这群所谓的‘起义军’，倒戈。”
“倒戈？谁？”这句话不是传问的，是凯格拉问出来的。而传则慢了一瞬间，在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后，便沉默下去。
“不知道。”迪科子爵的声音有些飘忽：“或许你们不愿意相信，作为这个国家宣传奴隶低贱而自由民高贵时间最久的子爵、男爵们，会有人向那些奴隶组成的起义军们低头。但，实际上，我，以及柔蛇，我们都最怕这件事。因为我们是宣传这件事最久的人，所以我们很清楚，事实就是，我们跟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他们之所以低贱，是因为他们没有力量。我们需要将所有人捧起来，然后获得他们在政治上的支持。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自认如此，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相信这件事的人，就是我们这些人。”
“这个国家的建立者们，这个国家的支柱们，这个国家的领头羊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国家是在一个怎么样的谬论上建立起来的。而现在，谬论快要被揭开了，那些人当然清楚自己的下场。但他们怀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投降就能保全项上人头。”
“……”凯格拉和传都沉默下来。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没想到，这件事将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如果只是那些废物们，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的阴谋，柔蛇的狠毒，蛮兵的力量，大公的底蕴，都会告诉这些背叛者们，背叛需要付出的代价。”
“可如果是他们……”迪科子爵看着城墙，似乎在看城墙外的敌人们：“根本不需要遮住我的耳目，因为他们的背叛无足轻重。所以，我更怀疑的是，柔蛇会不会已经投降了。”
“再狠毒的人，也有狠毒的极限。她的狠毒可以慢慢地折磨一个敌人，但绝对无法快速地击败大量的敌人。而同样的，作为跟我一样，依靠着左右逢源就能在这个国家拉起一批盟友的人，也同样可以利用左右逢源保住自己的命。”
“我不是没想过投降，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当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这个时候的投降，与誓死抵抗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其中唯一能够称得上大的那个可能，也不过就是背水一战，然后侥幸活下来而已。”
“但柔蛇不一样，她在这个圈里，还是靠近目前出口相当近的一个。她的投降能够给她带来的，绝对不只是活命而已。我和她都是贪婪的人，所以我要投降的话，接下来的选择还是只有一个：誓死抵抗。只要能够击败他们，不论是投降，还是为了保住子爵的地位而联合蛮兵子爵，都有了选择的余地。”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会怀疑蛮兵子爵呢？”站在齐征身后的百多，听着齐征对于现在局面的分析，同样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蛮兵子爵是他们眼里最忠诚的那个吗？”
“当然不可能。”齐征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退休后的第三天，他终于有时间慢慢寻找自己危机感的源头。虽然仍然毫无头绪，但对于接手自己工作的百多相当满意，自然也不介意给百多说明得更清楚一点：“你以前也是子爵，你认为，蛮兵子爵会是那么忠诚的人吗？”
“呃……”百多想了想：“可能吧，但看起来迪科子爵和柔蛇子爵比他更受大公的喜爱。”
“呵呵……”齐征笑了笑：“这是当然的。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大脑，而不是自己的肌肉。在没有肌肉的情况下，他们自然需要依靠别的肌肉。而作为整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凯迪尔大公毫无疑问是最粗的那块肌肉。我们对于凯迪尔大公的情况不怎么熟悉，但我们都知道，作为一个统治者，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统治范围内存在一股能够跟自己争锋的势力。如果蛮兵子爵是一个忠臣，那么他应该在明处或者暗处将自己的力量交给大公，尤其是在起义军的刀已经快架到他们的脖子上的时候。”
“但他没有。他宁愿在这个时候派出更多的士兵，在周边区域进行救援，都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力量交给凯迪尔大公。那么，他的忠诚度就显而易见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会怀疑蛮兵子爵？”
“因为不敢。”齐征的声音很温和，却仿佛带着一股让百多战栗的寒风：“起义军的数量和力量都已经达到他们联手都可能无法击败的地步了，那么当他们之中最强大的力量也跟我们合作的话，他们又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呢？”
“要么是他们自己，要么是他们的幕僚，必然都会告诉他们，投降与死战，其实没有半点区别。因为他们都会死，尤其是他们对于起义军甚至没有什么价值的时候。而现在，保住性命，甚至保住地位的最后的希望，也背叛他们的话，他们会溺死在绝望里的。”
“所以，他们只能把头埋进沙子里，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的。”
“但实际上，起义军为他们准备的绝望，更像是洪水。根本从来都没打算让他们溺死，而是将所有的沙子冲走，让他们直面绝望之后在绝望中……”
“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