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甜甜应声,随即便卸去簪钗,只着中衣上了沈玉华的床榻,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
沈玉华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失笑。
“你只顾着和我睡,也不担心你婉玉姐姐会不会害怕么?”
苏瑶低低说,“她才不会害怕呢,不然怎么会走得那么快,我跟都跟不上。”
沈玉华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快些睡吧。”
书房。
“陛下,玉嫔娘娘求见。”
萧逸的手一顿,随即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一旁,道,“传。”
林婉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臣妾拜见陛下。”
“平身。”
林婉玉站起来,却是默默地直视着萧逸,什么也没有做。
萧逸会意,道,“你们都先出去,朕有话,要单独和玉嫔说。”
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书房之中只余萧逸与林婉玉两人。
林婉玉这才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符,向前走到萧逸身边,隔着桌子,低头递给他。
然而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却是愣住了。
他桌子的一旁,堆着许多已经批改过的公文,想来是刚刚忙完。
——而在他的正前方,却是晾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刚刚落下几笔,但能看出是一位女子的画像。
林婉玉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萧逸画的是谁。
那女子生着一张鹅蛋脸,小巧精致,眉目如画。
不是沈玉华还是谁?
她一时之间僵住了,久久没回过神来,都没能察觉到自己双手一空。
眼前又伸来一只手,轻轻将那张纸拿走,随即卷了起来,放入身后的柜子之中。
林婉玉这才回过神来。
而她眼睁睁看着萧逸打开柜子,也看清了——满柜子的画卷。
她不知为何,有一种直觉,这些画。
无一不是画的皇后娘娘。
一时之间,她看向萧逸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萧逸转过头,却依稀可见耳尖泛红。
他轻声道,“深夜让玉嫔亲自跑一趟,辛苦。”
林婉玉摇摇头,“既然是父亲交给我的使命,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哪怕萧逸的确称不上一个好夫君,但的确,是个好皇帝。
“陛下若没有别的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萧逸喊住了她。
林婉玉抬起头,就见他冲她一笑,但她不知为何,莫名从这个笑中,觉察出几分紧张来。
错觉吧。
堂堂天子,面对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妃嫔,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萧逸犹豫了一下,问,“你平日里,与皇后最为交好。她这些日子的身体可无碍?”
自从竹影被沈玉华发现遣回来之后,他尊重她的选择,的确不曾再派暗卫过去保证她的安全。
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心。
恰恰相反,没了竹影的每日禀告,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最后一根和沈玉华相连的丝线。
一堵墙骤然落下,隔断了他们两个人。
林婉玉一愣,随即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起来。
她沉默了一下,随即张了张口。
“陛下……何必问这种问题。”
萧逸听闻顿了顿,随即低下头去。
掩盖住眼眸中,一提起沈玉华便难以掩盖的思念。
他低低道,“我知道,她此刻很排斥我,不想见我,又身在病中……但我,不能不想着她。”
林婉玉上前走了几步,有些复杂地望着萧逸,良久问道。
“你既然真心喜欢皇后娘娘,又何必做出这些事情来伤她的心呢?……倘若真如你所说,你对她一往情深,又怎么舍得伤她的心?”
萧逸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林家姑娘,倘若我所说都是实话呢。”
林婉玉一愣。
她掩盖在袖中的双手攥紧了些,来回踱步,随即背过身去。
萧逸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
“我也曾经怀疑过。”他声音低沉,道,“记得在秋季游猎回来之后的每一日,我一直在阿玉寝宫之中照料她,可有一日,莫名昏睡了过去……醒来时,我却在洛青依的床榻之上。”
林婉玉转过头,立即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是青嫔娘娘设计的您?”
萧逸并没有立即答话。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林婉玉便冷冷道,“可不管是不是青嫔娘娘设计的您,您终究也是和她行过周公之礼了,不是么?”
萧逸却道,“并未如此。我与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仅凭陛下一人所觉,只怕有所失真吧。”
林婉玉淡淡道,并不以为意。
萧逸抬起眼,望向她,深邃的眼眸之中眸光闪烁。
“那夜,我的暗卫原本跟了过去,洛青依并不知情。”
林婉玉一愣。
萧逸接着说,“他不放心,也以为是洛青依下药,然而洛青依只是将我放在她床榻之上,随即自己走了出去……什么都没有做。”
林婉玉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
她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如果萧逸说的是真的,那未免太过荒诞——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嫔,结果却并未与皇帝恩爱过。
莫非是洛青依假孕?不,她的喜脉,是沈玉华亲自诊断的……
萧逸声音更低了些,沾染了些怒意和懊恼,“也正因如此,待我的暗卫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给我之后,我才对洛青依多少信任了些,也愿意相信,她与我之间是十分坦荡的。”
他闭了闭眼,一字字道。
“都怪我。倘若不是我那时轻信了她,阿玉又怎么会——”
他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林婉玉久久没能应答。
她站在原地,好像一座石像一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倘若萧逸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这般,无疑是属于听到了皇室的密辛。
她双手交叠,握紧了些,往后退了一步。
小时候她曾经贴着书房门去窥听父亲和同僚的商议。
被发现后,父亲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被母亲责罚了一顿。
她是官家女子,从京城这个水深至极的地方长大,自然懂得,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