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这部作品真正的含义（4K有彩必看）
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被乌鸦遮蔽的天空。
漫天的乌鸦密密麻麻，好像要碾碎密集恐惧症患者的脆弱神经，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哦，天呐，这么多乌鸦。”瑞恩捂了捂脑袋，他已经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氛围了。
从开头的一只乌鸦到中间逐渐变多，最后铺天盖地，暗色调画面里阴郁的情绪简直如同来自于恶魔的触角，从屏幕里探出环绕在每个人脑海中。这甚至堪称恐怖的画面，令人既不安，又觉得无法述说。
“仿佛一场鸦灾。”詹姆斯总结道，这幅画面忽然让他想起许多年前曾在密西西比河流域见到的群鸟，同样的密集，同样的大小。但不同的是那些鸟儿间有一种无形的秩序将它们牢牢捆绑在一起，整齐划一的飞行，只让人感到愉悦。而眼前这幅作品的乌鸦，则更突显混乱。
“下一张会是什么？”埃里克森先生很好奇，从少到多，乌鸦的数量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那么接下来摄影师会用怎样的图片来展现乌鸦呢？
“啪。”鼠标清脆的点击声响起。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下一张照片竟然没有乌鸦，而是一副抽象的风景。
上面是朦朦胧胧的云彩，下方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占据了下半画面，看不到尽头。
画面整体的色调如同前面几张一脉相承，阴郁暗淡，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甚至发虚到有些不清晰，像是一张抽象的水墨画。
“这是什么？”约翰有些疑惑，他好像没看出摄影师的意图。
“耐心。”埃里克森先生说完后，沉默的盯着这张照片，继续往后翻页。
紧随着风景出现的是人的影子，从轮廓上看去，大概是一家三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张照片太模糊了，模糊到有些不真实，好像摄影师此时喝多了，用颤抖的手抓住相机，然后伴随着剧烈的呕吐按下快门键一样。
人物的身影是糊的，周遭的景色更加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颗大树位于画面的左上角。
“好奇怪的手法。”
瑞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他不觉得摄影师只是在瞎拍，相反，他从这几张连续的照片里似乎察觉到了某种联系。
某种隐秘的联系。
而且从始至终一直阴郁的色调，也让他内心的压抑不断增加。
“颓废吗？”这种风格近一段时间才出现，在霓虹有很多摄影师热衷于此，他们专注于颓废的人群，展示高楼大厦间人类的绝望，反思着自从人口进入老龄化后所带来的一切精神面貌。
但如此抽象的艺术，仍然没有人涉足过。
是的，抽象到一定程度就是艺术。虽然瑞恩还没有看到后面，也不了解具体的摄影师意图。但说实话，现在这几张照片，他已经感受到了摄影师的厉害之处。
把事物拍清晰很简单，只需要叠加器材即可，但拍出抽象感可就太考验摄影师的功力了。
想一想，要保持一致的风格，还要拍摄不同角度，并且要保证不同画面的虚化、明暗、模糊都在同样的感官水平上。
这么拍一组照片可能难度只是中等，但拍出一本影集，还是胶片影集，那难度可就太高了。
无论这本影集的内容具不具备深层含义，单就从不可复制性与创意上来说，已经比其他作品高出了一截。
瑞恩正思考着，埃里克森先生已经点开了下一页。
同样的暗淡，同样的模糊与虚幻，只不过画面中的人物多了起来。是一条从高处向下的坡道，有人在雪地里行走着。
而摄影师处理的人物的方法与处理乌鸦一样，都是抛弃掉所有细节，选择用大面积的深色来展现轮廓。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在黑白胶片的记录下，都成了如同墨色一般的存在。
就好像在摄影师眼中，人与乌鸦的界限并不分明。
接下来的一张，是一栋中式老屋的门口，三个孩子站在里面，看不清面容，只有他们身上黑色的衣服与灰色调的屋檐强调着压抑的情绪，始终没有任何消减。
看到这里，众人已经屏住了呼吸，他们期待着接下来的照片能够给予他们发泄的出口，亦或是把这种暗沉得甚至有些浓稠的压抑进行到底。
无论哪种，都能够让他们惊叹于作品的构思。
詹姆斯代替埃里克森先生进行了翻页，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摄影师到底有什么样的表达。
灰沉沉的天空，低矮的木屋，白皑皑的雪覆在其上面，能看到一盏灯亮起在窗口，只不过这视角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观察视角。
明显的抖动痕迹，更让他们确信这就是摄影师故意在暗示着什么。
也许这种拍摄手法，本身也是一种表达。
这个想法同时从所有观看者的脑海中升起。
他们好像终于摸到了这部作品的脉络，以至于精神都开始紧张起来。
继续看后一张，大片被激起浪花的湖水，在画面中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白点，剧烈的摇晃使得画面的张力达到了一个极端，只是单单看着，都能感受到湖水的波澜。
“啪。”鼠标不知被谁点击，众人立刻看到了下一张。
成群的乌鸦落于海边的码头，给码头增添了一条黑色的描边，远处还有零散的乌鸦飞来飞去，看起来似乎是飞行过程中的休憩。
“我大概明白了。”埃里克森先生左手支撑着右手挡在嘴前，眉头拧在一起，额头的皱纹堆叠起褶皱。
但他没有继续说到底明白了什么，只是就这么看着照片，眼里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欣赏。
其他摄影师虽然此时没有如他一样清晰，可也模糊感觉到了摄影师真正的意图，以及这本影集到底厉害在何处。
所以没有说话，大家只是静静地继续看向下一张照片。
乌鸦坐落于水面，星罗棋布的排列着，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扬起了浓厚的水雾，遮住了远处的画面，让天空与湖水没了分界。
一个渔夫划着小船位于画面最中央，他似乎正要返回岸边。观看者不知道他是尽兴而归，还是败兴而归，只知道他那黑色的身影和近处的乌鸦一般大小，一样颜色，难以分清彼此。
再往后翻，是一群乌鸦停留在栅栏上，相比于之前的模糊，这次清晰了很多，能隐约看清乌鸦身上的细节。
此刻的空气中只有鼠标时不时点击的声音，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减弱了。
几位摄影师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鸦》这本摄影集所营造的氛围中，看着这些乌鸦在空中展翅的姿态，看着它们站立时抖落的羽毛。
直到他们再次看到了雪。
那是一群乌鸦落于废弃的木船里，大雪覆盖着各处角落，还有点点雪花飘在画面中，大量的乌鸦整齐的站在船身上，仿佛一场盛大的葬礼。
又或是为一艘木船所祭奠的仪式。
无论是在摄影行业，还是在大众认知中，雪都具有肃杀、冷酷的意向，同时也象征着死亡。而当雪与乌鸦这种不甚吉利的象征出现在一起时，则更加剧了作品本身的阴郁氛围。
这张照片哪怕单拿出来，都是一张极具代表性的作品，而出现在整部影集里，在前面的衬托下，则更能凸显本身的气质。
“啪。”
又是雪，大雪上一只乌鸦展现出了翱翔的姿态，它的翅膀尽力的外张，好像在摆脱目前的困境。但观看者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只死去的失去活力的乌鸦。
能看出近几张照片中，这种死亡的意向在不断加剧，仿佛摄影师的内心也受到了某种折磨和煎熬，在毁灭与新生的悬崖边缘不断徘徊。
埃里克森先生已经完全陷入了沉思，鼠标正被约翰控制着，他用力收着自己的啤酒肚，前倾在沙发边缘，然后伸出手，点击鼠标。
跳入他们眼中的，不再是乌鸦，而是一只肥胖的猫。
摄影师镜头给的很低，那只猫正警惕的盯着屏幕，盯着这些注视着自己的观众。它的身下是一条腐烂的鱼，好像它正在与屏幕前的人争夺着食物的享用权利。
而当其余几位摄影师看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天呐！”詹姆斯站起身，他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控制不住的从身体各处窜起！
瑞恩也不断摇着头，惊叹着这位天才摄影师的创意。
埃里克森先生则咬起自己的手指，即便有些疼痛都顾不得，因为他正在不断想着要给这部作品一个怎样的评价。
只有约翰还有点茫然，“拜托！”他无奈的看着其他几个人，感觉就自己被蒙在鼓里。
“好吧，约翰，我知道你没看懂，毕竟你是拍建筑的。”瑞恩好心为他解释道：“你觉得这部作品在讲什么？”
“乌鸦？”约翰摊开手，表示自己看懂了。
“不不不，乌鸦，那只是一种意象，一种代表。这部作品真正想要讲的，伱仔细想。”瑞恩没有点明，他只是不断引导着约翰。
“好吧，乌鸦，虚幻的视角，模糊的画面，这些镜头好像不够真实，就像是一场梦。”约翰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有些摸不到头绪。
“我来告诉你吧！”詹姆斯走回来，立刻就想剧透。
但随后他们的聊天被埃里克森先生终止了。
“停！不要用语言去形容，约翰，来，你看这张照片。”他翻开了下一张照片。
几个人立刻围上去，看向电脑屏幕。
照片上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镜头的腐烂鱼类，无神的眼睛反射着闪光灯的光亮，看起来让人觉得恐怖，又觉得沉重。
“你觉得这张照片，是什么视角？”埃里克森先生问道。
约翰果断回答：“摄影师，站在高处，俯拍。”
“不，我问你的是，在照片中，你是谁？”埃里克森先生再次问道。
约翰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照片，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之前的照片，那些故意模糊的视角以及刻意虚化的镜头。
瞬间，他理解了埃里克森先生的意思。
“哦！不，不，不。”约翰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我竟然是一只……乌鸦？”
“对！没错！就是乌鸦！”詹姆斯捏紧拳头狠狠挥舞一下。
“该死，他竟然在用乌鸦的视角拍摄！”约翰走近屏幕，又翻了翻前面的照片。
没错，这么一想，所有的线索和照片一下子都串联了起来。
那些如同抽象画一般的场景和人物，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视角，而是摄影师故意为之，他就是想表现乌鸦眼中的一切！
埃里克森先生开口道：“其实这部作品，有着很明显的段落感。”
他把软件里的照片显示改为平铺，让所有照片历历在目：“你们看，前面几张照片，都是人类拍摄乌鸦。拍它们的飞翔、休息、由少到多。”
“紧接着就是模糊的风景，这是乌鸦眼中的世界，所以一切都是虚的，看不清的。这也是为什么人物的颜色与轮廓都这么像乌鸦，因为在它看来，人类或许就是某种大型的动物。”
“而在几张过后，到了码头就又回到了人类的视角。在我看来，这两条线就像是不断交错的时空，让我们这些观众交替感受人与乌鸦的转换，渐渐的，我们也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乌鸦。”
埃里克森先生说到最后，声音变成了呢喃，他突然又点开了封面后的第一张，也就是那张写着作者名的页面。
“怪不得，果然。”他嘴里念叨着，但就是不说明，让瑞恩他们觉得心痒痒的。
“主席先生，别卖关子了！”詹姆斯劝道。
“好吧，好吧。”埃里克森先生看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用手点了点那几个字说道：“正常的作品名排列，都是作品标题最大，作者名缩小，放在标题下方。”
“可是你们看这个，鸦与陈平生的名字一样大，并排放在中央，其实就是一种暗示。”
“没错。”瑞恩被点醒后，点头道：“这说明，其实鸦就是作者，作者就是鸦。这部作品可以说是人在拍乌鸦，也可以是乌鸦，在拍摄人类。”
“my……god！”约翰这才察觉到这本影集蕴含的深意，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