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许轻来到了张晓丽的楼下。
在送她回来那天，许轻就知道了张晓丽的具体地址。
她家就在西城酒吧旁边，药店还要更远一点。
这边就是很普通的居民区，小区环境清幽，绿色野蛮生长着，老旧小区没有人打理，却独有一种闹市取静的特别感。
现在已经很少有没有电梯的楼了，张晓丽家所处的楼就是其中之一。
许轻爬楼梯到三楼，敲响了张晓丽的门。
清早六点钟，张晓丽才刚起床，还没去上班。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她好一会儿才过来开门。
隔着一道门，许轻能听到张晓丽走过来然后站在门前，透过猫眼看外面的细碎声音。
张晓丽的安全感，在被从她家的药店绑架走的那刻，消失殆尽。
门开了，露出了张晓丽有些苍白的脸。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可以进去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
张晓丽这才看到许轻拎着的早餐。
塑料袋在空中晃了两下，张晓丽才侧过身子，让许轻进来。
回来四天，明明没有过多久，许轻却觉得张晓丽变了很多。
老房子有着一种特殊的味道。
仿佛岁月沉积，光影变迁，很难形容。
许轻将手里的早餐放到了桌上。
“楼下有卖生煎包和粥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谢谢。”
张晓丽走到桌旁，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盒生煎包，打开了塑料盖。
打开的瞬间，她僵住了。
许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正要询问的时候，张晓丽砰地一声将塑料盒放到了桌上，然后捂着嘴往洗手间冲去。
早晨六点钟。
洗手间传来了她干呕的声音。
许轻动作一顿，想起了之前张晓丽告诉她的。
因为日子不到，她和八师父还没用过验孕棒。
许轻不知道这四天里，张晓丽用没用过验孕棒，但她想就张晓丽这种要将胃都吐出去的劲，八九不离十。
过了一会儿，干呕声才停止。
水龙头被打开又关上，张晓丽才走了出来。
“不是你买的早餐原因，我这两天......反应有点大。”
客厅里，许轻早已敞开窗户通风，然后将生煎包的盖子盖严。
张晓丽闻到了空气中清新的味道，那是小区里的绿化散发出的青草气息。
“谢谢。”
许轻替她揭开了粥的盖子。
“这才几分钟，你已经说了太多的谢谢了。”
张晓丽胃里难受，正好许轻买来的是什么都没有的清粥。
她沉默地走到桌边，开始小口小口喝起粥来。
孕吐就是这样。
即使粥没什么味道，可她就是有种淡淡的恶心。
张晓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营养，以及她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想，但还是一口一口吃着。
许轻看她吃完了一碗粥，她也在旁边默默喝了一碗粥。
张晓丽稍微缓过神来，才问道：“你老公怎么样了？”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救了她的这两个人姓甚名谁。
最佳的问名字的时间过去了，张晓丽也就一直没问。
当然，她心中无比感激他们。
张晓丽后来想，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会拼全力救她了吧。
“手术很成功，他正在恢复。”
许轻说完傅予执的事情，抬头看进了张晓丽的眼睛。
“我能问问吗？你为什么要回避军方的联系？”
八师父现在正在军方那边做最好的治疗和恢复，在张晓丽刚回来的时候，张将军是想将张晓丽带走和八师父团聚的。
是张晓丽连声拒绝了。
张晓丽攥了下旁边的水杯，她仰头喝了半杯水，低声道：“我一直在心里祈祷，你们认错了人，他不是吴明博士。”
“后来，我上网查了下这个名字，找到了关于他的报道。”
吴明这个名字很常见，再加上他行事低调。
张晓丽差点没有找到。
在看到网络上有关吴明的十几年前的报道的时候，张晓丽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心坠入深渊的声音。
“我救下他的时候，从没想过他竟然这么优秀。”
国家重点青年研究者，最年轻的院士......在一系列头衔中，理科状元这个名号甚至都显得黯淡无光。
张晓丽说道：“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他失去了记忆，不会和我凑到一起的......”
“失去记忆并不代表一切。”
“我知道，但他的世界太危险，如果是我自己，我可能还会尝试。我现在，要为两个人决定。”
说到这里，张晓丽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她向许轻承诺，“希望你不要告诉他我孩子的事情，让他就当我没怀上吧。”
许轻皱了下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张晓丽抬手打断了他。
“他们说，他正在接受治疗，会很快恢复记忆。”
张晓丽苦笑了下，“他全部恢复记忆的那天，就是我的阿风彻底消失的那天。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是悲观的现实主义。
吴明那样的优秀人才，一旦恢复记忆，怎会看上平平无奇的她呢？
即使他有责任心，为了孩子接受了她，之后的无数年，一定开心不起来。
张晓丽仿佛能预见未来，而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想过那种生活。
许轻看着她，第一次意识到，张晓丽的坚强。
是啊。
如果她不坚强的话，怎么会大胆到把一个染血的男人救回家里。
如果她不坚强的话，怎么会在船上攥着一把枪，死死地撑着精神？
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一般人早就疯了。
甚至许轻还见过类似的情况下，真的有人会被吓得屁滚尿流，那还是个男人。
张晓丽在船上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许轻从桌边站起，带走了桌上的早餐垃圾。
“我的电话你知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尊重张晓丽的决定，但并不代表她不想保护八师父的孩子。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背景不同，年龄不懂，经历不同的她们在那一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张晓丽摸了下肚子，弯了下眼睛。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