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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难熬的青葱岁月(1)

二手车和新车的区别之处就在于,那老气横秋的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让人听着都不免觉得它沧桑,而新车却没有这种毛病。当赵磊驾驶分局新到的黑色suv嘶吼着以狂野不羁之速度从远方疾驰而来的时候,到处都是洋洋洒洒的汽车尾气。

宁卿卿老远就听见了来自于汽车的聒噪刺耳的声音,不过她此刻手忙脚乱,不亦乐乎,实在抽不出空去管闲事。

作为一个充满热血的年轻人,天上掉馅饼或转角遇帅哥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宁卿卿从来不信,她只相信握在手里的本领。因此,当她被围困在这群丧心病狂的男人之间,认为自己完全没有被救的可能,只能自救。况且,在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而现在,这一幕正真实上演着,suv横跨在她眼前,这个戴着黑色墨镜不露真面目的男人仿佛救世主一样伸出他粗狂的右手,展示出他优越的男性魅力。SUV正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仿佛一位外表英姿勃发实际内虚的耄耋老人。

“快上来!”

来不及询问过多,宁卿卿三两步便跨上车,当她凭借那张半蒙面侠额头的两颗坚挺的痘粒认出他,悬着的心也得以瞬间落下了。汽车洋洋洒洒疾驰出去,只留下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胖子显然也很正经,吃吃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追出四五步路去大大唾弃了一口。

胖子也不傻,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厂里打电话通风报信,但他显然是被电话那头的人怒骂了一顿。胖子被挂了电话,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得以顺利脱身,宁卿卿心里可得劲,虽然不是印象中的英雄救美,但赵磊好歹也散发出了他身上不可多得的男性魅力。当然,由于两人初次见面的气氛并不融洽,此时他的所作所为只能让她对他的印象恢复到一个正常男人的水准。

“你不要命了!”还不等宁卿卿缓解情绪,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赵磊就大声吼道。“你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化工厂,里头全是地头蛇,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赵磊一边聚精会神开车,一边骂骂咧咧数落着。由于精神高度紧张,此时他的心脏就像电动马达似的激烈跳动着。

虽然能理解他在维护和关心自己,但是这句句词词听着都尤其炸耳啊!若是在以前也就罢了,才遭了一番洋罪,现在又被这货当场数落,她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儿!

宁卿卿咂了咂舌,埋怨道:“诶!好好说话会死吗?”这种情况下,她也顾不上摆上下级的谱了,只当他是个寻常人。

赵磊则是余惊未消,他一路心惊肉跳,好在是把人救下了。他低吼道:“我亲爱的宁局,请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类似的自杀式的行为。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好吗?”

宁卿卿向来是个不惹事也不怕事的,面对威胁,她相信除了法律,还有拳头能解决(当然,这是在以前,在她年少不知深浅的青葱岁月,如今她已经得到惩罚,不再莽撞),刚才那样的局面,不过是前半生经历的一次小风浪罢了!于是漫不经心道:“这些人有那么可怕吗?”

赵磊可是深受其害,因此在工作中才处处畏畏缩缩,感受自然深刻,他怒不可遏道:“你觉得呢!”

宁卿卿吓得一愣,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敢和她大声说话的没几个,何况刚才的情形也并没有多紧急,顶多算是斗嘴,一想到胖子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别提多解气了。她转过头去,不忍心看了他满脸的老年痘,闭了闭眼道:“很难讲,有可能是你太大惊小怪了,总不能因为两匹马就搞得草木皆兵嘛!要知道,现在的治安好的不是一点半点,挂个大金链子上街,人家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赵磊微微张口,这一套怪力乱神的言论简直令他惊掉了下巴,根本没有可比性,况且,他所担心的何止区区两匹马……

哼哼……赵磊不屑的摇了摇头,目视前方道:“我倒是但愿如此,不过,以后这些地方你不能再来,树大招风,这些人恐怕都盯上您了!再者,您毕竟是个女人,安全必须放在首位。”

尽管余怒未消,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宁卿卿不再跟他争论。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自私、乖张的男人吗?上午和下午不过就短短几个小时而已,新仇旧恨几乎就在同一天。经历了上午的事情,宁卿卿心中仍旧耿耿于怀,如果说因为他的仗义出手就一笔勾销,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了。但是感激却是溢于言表的。到底人家来救我了!以前的事情干脆就一笔勾销了吧!她在心里想。

但性别论这一条她却不甚赞同,“放心吧!我可不是什么一般女人!”她自信的说着,开始回想刚才仅用了点儿计谋就打退敌人的画面,真是好不刺激。

赵磊愁眉苦脸的,无奈的叹了叹气。尽管才被这女人霸占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却也看不得一个女人身处险境,他十分清楚这样的行为会为今后的生活带来许多困扰。罢了!越漂亮的女人越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像她这样!拥有高学历,来自高干家庭的女人,一切都习惯以自我为中心。在某些事情上她们或许值得保持自我良好感觉,但是女人们往往容易忽视围绕在身边的潜在的危险。今天这样胡闹一场,以后要想顺顺利利工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赵磊不禁陷入了苦恼之中,他太了解化工厂那群“地痞流氓”睚眦必报的秉性,以后喝口凉水都得担心塞牙咯。

终于脱离了险境,赵磊将车速慢下来些,大开车窗,摸索半天搞了支烟拿在手里,他用余光一瞥,宁卿卿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看来这烟是抽不成了,他只好又偷偷塞回去。

男人和女人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很难统一思想,尤其是在各怀鬼胎为之奋斗的工作中,想法更是天差地别。不过,等他们发现这样的想法实际上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时候,就会认真思考对方所言,尽管嘴上不承认。

宁卿卿慢慢才静下心来,回首一想,今天确实莽撞了。连局长大人都特地叮嘱,可见前路坎坷,并不好走。

她低下头去兀自看了看,又抬起头左顾右盼,见赵磊一脸官司,不禁心虚起来。

“局长今儿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大概意思是问问你,怎么最近几周都不参加会议。”宁卿卿若无其事提醒道。其实,她怎能不知其中缘由呢!不过是受了委屈的男人心有不甘,故意摆烂罢了。局长大人难道心里没点数?之所以打电话问他缘由,不过是觉得这个人还不至于是一滩烂泥,还能救一救罢了!

赵磊本就胸口堵得慌,听罢重重出了一口气,脸上的颜色更是暗沉,“局长怕是忘了吧!如今分局有了您这个分局长,我自然不用参与。”言语干脆,却字字怨恨。

宁卿卿不敢去看他,生怕下一秒就是一把锋利的眼神刀剑刺过来。嫉妒使人丧失理智,使人自轻自贱啊!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在骂人呢!”宁卿卿玩笑道。

赵磊目视前方,心乱如麻,他的确有骂她的意思。不过是心里有半分敬重,半分怨念,两相权衡,才不至于说出一肚子的委屈罢了。

他回忆起自己对这位新任代理局长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近人情。譬如两匹马,既然已经发现问题,就该替她处理了才是,自己反倒雪上加霜嘲笑了她一番。赵磊往身后靠了去,两手稳稳扶住方向盘,越想越是羞愧难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完全丧失了分辨力,哪件事情该做,哪些话不该说,而什么样的人该给予尊重,这些往常如家常便饭经营着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做错了!况且,如果不是自己工作出现纰漏,没有尽力去帮助她,又怎么会出现这桩危险的事情,说来说去,问题仍旧在自己身上啊!他不再抱怨她,反而有些同情。

车子到达前,他这亲爱的宁局已经陷入混战了,必定吃了亏了。在逃亡的路上只顾着谴责并没有留意其他,他这才用眼神瞟了瞟,并且问道:“没伤着哪里吧!”

“还好!”宁卿卿爽快回答道。曾作为市级格斗冠军的她,单挑他们几个简直绰绰有余,刚才若不是忍了又忍,恐怕胖子几人早已经是横七竖八躺着了!

“这人啊!毕竟是人身安全大于一切。下次遇到这类事情,你把东西一扔,赶紧跑,先保命要紧,不必和他们纠缠!”

宁卿卿微微笑着,应付着点了点头,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心想:他大概很清楚化工厂的情况吧。但是句里行间,都明摆着当成忌讳,不肯详细说来,想必也曾遇到相同的情况,吓破了胆子吧!又或者,同样是面对诱惑,有的人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拒绝,而有的人,则选择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莫非他也……

唉!算了吧!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不过,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你又凭什么丑化人家呢!况且,一个敢于见义勇为的男人,已经在品德上超过了很大一部分人,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总归人家是一番好意。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宁卿卿想起刚才只顾斗嘴,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她缩回伸出车窗的一半头来,缓缓笑道:“不过你这趟来的真及时,要是再晚些,我就该被这毒辣的太阳晒糊了!”说罢了便兀自呵呵呵笑了起来。

……

赵磊无奈的笑了笑道,“得了吧!看在没晒糊的份上,以后少给我使绊子就成。”

呵!男人!不得不说,还挺了解我的嘛。宁卿卿暗自得意,经过这场意外,两人反而冰释前嫌了,也算因祸得福。不过,这个恒安化工厂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窝呢!能让人闻风丧胆?而他和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呢!还特意伪装了?宁卿卿疑惑地看了看身旁这个专注于开车的男人,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她好想此刻开口问问他,可要是开口问了,人家又不愿意多说,岂不是自讨没趣?罢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亲自闯一闯了。

短暂的谈话结束了,两个并不算熟悉的人同乘,气氛自然不可言说。赵磊拼命操控方向盘,再用点力气,恐怕就被他拧断了,手心也已经蓄满了汗液,他习惯性地将汗擦拭在裤腿上,但当他这样做了,又觉得当着女性的面不能这样随意。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况且,这样的女人注定只能是工作伙伴,对于不能成为另一半的女人,他往往不会刻意掩盖什么。

赵磊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行为鲁莽,也不太客气,但她真的算是美女吧。即使是吵架和生气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十分可爱。这应该就是美女的专属权利吧!她们因为自己拥有姣好的容貌,才能随时随地任性妄为,可笑的是,总有男人为她们买单。唉!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得罪了那些地痞流氓,以后的日子不会安稳了。

赵磊将车开进分局停车场,熄火,关门,跳下车,动作一气呵成。他现在要向上级汇报这件事情,一字一句也不敢马虎,将来如果闹得不可开交,总归还有上级领导撑腰嘛!不至于太狼狈。要是不说,哪天被人蒙头打一顿,连医药费都没人垫付。况且,这场闹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任能够平息的,他顶多只能预防一些事情的发生,唉!想起那群无赖,现在就连一点儿勇气也丧失了!

无赖终归是无赖,有些手段即使能降服他们,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法犯罪,却不能完全制服他们。他们有一颗顽强坚硬的心,但凡你的存在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他们不会选择真刀真枪和你干一场,反而是在半夜三更蹲在你的墙角偷鸡摸狗,吓得你魂飞魄散;或者选择用言语侮辱你,从精神上摧毁你;如果你的内心足够强大,再加上头脑足够清晰,懂得用法律的手段来保护自己,或许能够勉强逃过一劫。但是,他们往往具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能让你从一个健康阳光的青年变得失落沮丧,让你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想方设法应对他们的突如其来的威胁,你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彻底丧失了斗志。这就是他们手段高明之处啊!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赵磊将门关上,重新点燃一支烟,一颗破碎的眼泪不知不觉从他的眼角滑了出来。

他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超过半年的精神摧残,和他差点废弃的人生,心里一股怨恨猛然升到了胸口。嗬~一条烂命而已,早晚让你们付出成倍的代价!等好了吧!风雨交加的夜晚终将会过去的……

老赵总是最后一个锁门离开的人,由于就住在后院,下班之前,他都习惯性的上楼检查一圈,总是有人粗心大意忘关水电。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

老赵一瘸一拐走了进来,腰间挂着这栋办公楼每一处的备用钥匙,看起来雄赳赳的。见到他,赵磊赶忙将搭在桌面的两腿放下,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您不也没走嘛!”

“小伙子,有这功夫,还不如出去走走,结交几个朋友嘛!”

老赵望向他,灰心的摇了摇头。一向不喜欢这个年轻人抽烟,本身男人抽烟也是无伤大雅,既能排解忧愁,又能体现他们身上的男子气概,但他不一样,拿烟当水喝,不一会儿的功夫烟灰就能蓄满整个烟灰缸,简直不把生命当回事情嘛!

赵磊苦笑着掐灭手上的烟头,自怨自艾道:“唉!您就别挖苦我了,这烟,我也打算戒了。再抽下去身体就该废了!”

“哟!你有这种觉悟呢!倒是个好事情,不过啊!你可别光说不行动。陋习啊!就该早点了断了!”老赵作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

“是!”赵磊点点头,习惯性抚摸着后脑。他知道老赵说的是什么。

“您晚上有空吗?”赵磊恭恭敬敬问道。

“嘿!我哪天不一个人孤魂似的在这片院子里游荡。”老赵自嘲道。

这老头就喜欢偷奸耍滑,一把年纪还学人谈情说爱呢!整天不是张阿姨,就是李阿姨,怎么就是一个人了。赵磊撇着嘴笑了笑,非要揭穿这把老骨头,看他还嘴硬不嘴硬,“孤魂野鬼说的是我吧!您没去看李阿姨?”

一句话,直让老赵面红耳赤,他苦笑起来道:“人老了,容易孤单,想有个伴儿吧!又觉得会拖累人家!罢了!一个人挺好的,吃饱穿暖就成。”

赵磊很是纳闷,昨天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两杯酒一下肚,恨不得给全世界当媒人,“您这是说什么话,有个人嘘寒问暖不是挺好一件事情嘛!”

老赵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回答,说到底,他不过是因为腿脚的缘故自卑吧!见状,赵磊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唯恐再刺激到这个失恋的三高老人。

“附近新开一家小酒馆,看着还不错,老板娘和您差不多的年纪。要不,赏个脸喝两杯去。”见老赵情绪低落,小赵便提议道。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