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摆渡人转身，眼眶中的鬼火跳动着对尚青衣说。
尚青衣打量了一下四周，依旧是漫无边际的迷梦长河，哪里有什么第四梦界的影子。
“就像你来时那般，只要你想离开，岸便会出现在你的脚下。当然，你也可以停留的更久一些，如你所见，在这片星空下，你的时间流速近乎停止，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跳动的鬼火，直勾勾的看着尚青衣，尚青衣甚至能透过那莹白的骷髅看到他眼眶后深邃的幽暗。
尚青衣并没有急着回应，但她也明白摆渡人所说非虚，这般话语曾经云裳也对她说过的，梦境的时间流速与现世的确不同，而她的确在梦境之中习得了一些技艺，这些技艺与梦境之中所得并无区别，都是真真切切的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你希望我再在这船上飘一阵子？”
尚青衣偏头看着不知喜悲的摆渡人，问道。
诚然若是摆渡人不是骷髅骨头的样子，尚青衣还是可以听出他语气上是带着一股子诚恳的，可惜那久经风霜的骷髅下巴一开一合之间只能挤出几个干巴巴沙哑的词句。
摆渡人隔着兜帽挠挠了光溜溜的脑袋，才回应道：“算是吧，毕竟在无界之地想要碰见人本就很难，更何况是你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了。”
尚青衣可不同于以往游荡在无界之地的孤魂野鬼，无论是被梦界放逐还是主动深入无界之地，其结局都逃不过迷失一途，何谈受到迷梦长河的青睐，来仰望星空呢，便是摆渡人也没什么机会去和那些人说上些什么。
长久以来的迷梦长河上，都只有摆渡人一个茕茕孑立的人罢了。更何况以他如今的样子，比那些被无界之地的梦界蚀风侵蚀的血肉消散的骨架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你相信命运么？”
尚青衣看向远处星空的一处辉煌的宫殿，伸手指着那宫殿的大门问。
摆渡人顺着尚青衣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方富丽堂皇的宫殿，雕龙画凤，金碧辉煌，其间人影绰绰，似有宫女宦臣出入其间，好似人间帝王家。
“呵，有趣。”
摆渡人望着那宫殿先是一笑，而后又摇摇头。
尚青衣有些不解：“你不相信命运？”
摆渡人起身，说道：“不，正相反，我相信命运的存在，我只是有些诧异，这片星空下竟然诞生了一片新的梦界，看上去还很完整，看来梦主的身份非同一般啊。”
尚青衣随手一指本就是无心之举，如今却听到摆渡人的话有些困惑。
“这梦界有什么特别的么？”
摆渡人看着尚青衣好奇的样子，点了点头来到她的身边。
幽蓝色的鬼火缓缓靠近，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风袭来，让人不寒而栗，摆渡人的身影明明单薄，向尚青衣走来时却带来了如星空般浩瀚的错觉。
一缕金色的光辉在尚青衣的背后绽放开，轻易地隔绝了摆渡人冰冷的气息。
摆渡人伸手一指，露出了衣袍下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掌，指向了星空。
尚青衣视线仿佛被牵引一般，顺着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都留下了几点星星的鬼火。
“看到那些宫殿了么？你能看出有什么区别么？”
尚青衣沿着摆渡人所指看去，说来奇怪，原本视野里遥远的宫殿，在尚青衣的目光触及时，被放大了无数倍，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些宫殿风格迥异，大都金光闪闪，雕刻精美，其中之一更是如皇城一般，街道交错，商贩繁多，来往行人，穿梭其中。雕刻精美的建筑尽头是众星拱月的宫殿，极尽华美。
宫殿能有什么区别？
除去规模的大小似乎没什么区别，如果只是直观的看，这些宫殿并不像有什么值得摆渡人发问的特点。
尚青衣思量了几息，闭上了眼睛，默默运转了瞳术，而后看向那些建筑。
摆渡人静静的等待着尚青衣的回答，直到尚青衣运转瞳术的那一刻，那神秘的窥探之感再一次出现了，源头似乎便是身边的尚青衣，如果不是兜帽的遮掩，似乎连摆渡人也不会被那金色的气息所窥探到。
睁开眼时，尚青衣笼罩在玄奥的气息之下，若是云裳在场便会一眼认出那是来自天机阁的瞳术，无论是窥探天机还是捕获因果都能尽收眼底。
双眼之中逸散出淡淡的金色气息，让摆渡人也不禁侧目。
“她的身份，果真不凡啊。”
莫名的，摆渡人并不想直视尚青衣的那双眼睛，而是若无其事的看着那片宫殿。
金色的宫殿之下是雕刻精美的建筑群，尚青衣却看出了端倪。
“似乎有什么流动的符文在那宫殿之下？或许是某种文字？”
尚青衣忽然觉得那些文字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苦思无果之后，尚青衣认真的观察起了这些文字，试图连词成句，可这些文字隐匿在建筑群下，让人难以分辨，更何况这些文字还在流动之中。
“你看出了什么？”
摆渡人注意到了尚青衣眼底的困惑，也确认了心中所想。
“她的确能看到那些文字。这份传承，有趣。”
尚青衣停止瞳术，眼角却留下了一缕淡淡的金色痕迹。
“那些建筑下，似乎有着某种文字，而且看起来越是繁华的皇城，文字就越明显，只是不知那文字是否因为梦界的磨损还是其他差异才看上去有些不同。”
摆渡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那些的确是文字不假，如你所问，那些文字可以连词成句，组成一篇契约。”
尚青衣皱眉，看向摆渡人：“什么契约？”
摆渡人冷哼了一声，：“命运的契约，将梦境交易给了无界之地的契约，来换取那些虚幻的梦界。”
摆渡人看向尚青衣，眼中的鬼火跳动着。
“那些人都把梦境交换了给了无界之地，换取了梦界里的一处宫殿，至于你最初所指。哼，同样是与无界之地交易来的，不过他很走运没有被束缚下契约。看来他的身份，很是不凡。”
尚青衣瞳孔微缩，再看向那些宫殿时，却发现那宫殿都已经远去，眼前只是一片幽远的星空了。
摆渡人冷哼着看着那些远去的宫殿。
目光和那其中的一处宫殿交汇，那里有一人怨毒的看着角落，最后竟然猛的抬头，看向了摆渡人的方向。
摆渡人下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后悔？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