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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官。”

牢房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

祁威看过去,脸上笑意不变,眼底却是冰冻三尺的寒。

姜无畏一身囚服,囚服上沾染了灰尘,花白的胡子翘着,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一步步向祁威靠近。

“不知祁相找本官何事?”

祁威嘴角落下,见姜无畏如他名字般无畏的态度,无法伪装他温润的外表,病白的肤色在烛光微弱的大牢更加病白。

“来人,带出来,大刑伺候。”

周宗元此时皱了眉,出声制止,“祁相为何要针对我国重臣?”

若是周国使臣不明不白受了欺负,他不仅在父皇面前失了好感,也会在朝堂上失了威信,皇位的竞争,他便失去了优势。

祁威满身阴戾,就算一袭白袍,也无法掩盖他病态的凌厉与狠绝。

“来人,将证据拿给九殿下瞧瞧。”

狱卒将齐国刺客的供词递给周宗元,周宗元接过供词,原本冷凝的面色如乌云般阴沉。

周宗元冷笑一声,看向还在糊弄他们的姜无畏姜大人,“姜大人,当真是好算计!”

五皇兄当真是好计谋啊!

不过是串通齐国,将祸端引到他身上,便能一石三鸟。

一来挑拨周国与夏国的关系。

二来让父皇质疑他周宗元的能力。

三来让周国朝臣对他周宗元失望。

当真是好算计!

只可惜,夏国不傻。

祁威派人将姜无畏带出大牢,在一众周国朝臣注视下,将姜无畏带到刑房。

姜无畏不失风度,苍老的面容镇定依旧,语气不容置疑地失望,“九殿下,您任由夏国如此欺负我周国?”

“难道您忘记夏国与周国的从前?忘记尸骨未寒的将士们?那都是夏国的恶徒做的孽啊!”

祁威眸子一眯,冷光乍现,“来人,拔了他的舌头。”

周国众使臣看着周宗元,希望他能维护姜无畏,可是,周宗元只是懒懒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最终,众人听到姜无畏凄惨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闷声,到怒骂,到最后奄奄一息。

两个时辰后,狱卒将姜无畏扔在牢房,血肉模糊的姜无畏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国朝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靠近,但对夏国越发敬畏与恐惧。

三日后,周国派来求和使臣,以万两黄金和两座城池相换,元遂才将周宗元等人从大牢放了出来。

幽州路口,元遂与祁愿并肩,身后是庄严肃穆的夏国军队,每一个士卒都精神饱满,目光如炬。

周宗元目光复杂,单凭夏国民心所向,周国便失去了赢的机会。

“以后,再见面,应该是在战场上。”

长袖下,元遂牵着祁愿的手,看向说话的周宗元,这是他的亲兄长,再见面,是战场上的敌人。

元遂微微点头,对周宗元的话表示赞同。

周宗元表情柔和,看向祁愿,弯腰拱手,“多谢娘娘送的种子,我代表周国百姓感谢您。”

元遂眸子一眯,将视线移向祁愿,低声询问,“你又背着我到处施舍?”

他看不懂她家这位到底想做什么,这混沌污浊的世间与她有一文钱关系?

自从多产种子被她研究出来,夏国留下足够的种子后,剩下的种子全部被她送到了其他国家。

他想,菩萨也没有她这般大度。

祁愿没搭理元遂,心安理得接受了周宗元的道谢。

元遂气闷,注意到周宗元与他相似的眉眼,心里醋味十足,脚步更贴近祁愿,声音越发压低,“愿愿,你是不是爱屋及乌?”

祁愿:“……”

打天下就好好打,别成天盯着儿女情长行吗?

周宗元目光艰难移开,原本他只以为夏国皇帝是枭雄,是一个无情之人,心里只有王权霸业……

祁愿拧了一把元遂的手,宽大的袖子下,看不出任何动静,元遂面色一瞬扭曲,但迅速勾勒出一抹弧度。

周宗元:“……”

皇家夫妻间的真情倒是难得。不似他们周国,早早与大臣儿女联姻,只为了巩固地位,获得皇位之路的支持。

送走周宗元,祁愿扯了一把元遂,二人看到躲在枯树后的元夫人,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戳破。

元遂冲荀才使了一个眼色,便再也没有注意元夫人。

周宗元回到周国,境遇并不好,只是,皇帝虽对他不满,却没有针对他。

直到,周宗元被单独宣到御书房。

御书房,皇帝盯着周宗元的眉眼,叹了一口气,“见到你母亲了吧。”

周宗元赶紧跪地,不敢抬头,他心底惊诧,父皇向来昏庸,重臣把控朝政,怎会……知道?

周宗元心里凌乱,不敢回答,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皇帝把玩着琉璃串,笑了两声,沧桑的眼底闪过清明,“元儿,你们都知道朕昏庸,还好美色,哈哈,没错,朕确实。”

老皇帝话音陡然凌厉,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你们忘记了,当年,朕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朕的生母地位卑微,只是先皇的洗脚婢,朕从血海里爬上来,怎会只有昏庸。”

周宗元头更低了几分,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老皇帝靠在主位上,眼睛注视着桌上的砚台,“你母亲叫元灵,她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子,她不愚善,她洒脱随性,一生都在追逐自由。”

“当年,你母亲救我三次,又离开三次,生下你后,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留下的,只是一副可笑的皮囊。可是,她又回来了,她带着那个孩子离开。”

“这些年,她做了不少生意,朕暗中护着她,护着……你胞弟。”

“那孩子被她养的极好,若是能一统天下,朕也死也瞑目。”

周宗元心口被撕裂般,回想起儿时父皇对他的纵容,却对皇后不喜。原来,不是父皇喜欢他,而是……他是母亲留在父皇身边唯一的念想。

周宗元心底酸涩,若是母亲带他离开,他是不是不需要争宠,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婚姻,不需要……活得这么累?

老皇帝重重出了一口气,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朕不希望你们兄弟阋墙。”

周宗元心中的酸涩化为冷寒,身子像是被冻僵一般,他和其他兄弟斗了二十几年,牺牲了一切,却比不过从未见过面的元遂。

“不过,皇家哪有真情?”老皇帝笑了笑,释然般,眼底却划过病态的偏执,“这皇位是你的,朕希望,这天下是周家的。”

若天下姓周,那他的灵儿也得姓周,他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