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尔一直在心里努力排斥着秦维民，以及州长官府给他留下的那些好感。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想与官方发生半毛钱关系。
但杨莉菁最后的这句话，还是对牛尔产生了一些触动。
“秦长官为什么会认为，我可能会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杨莉菁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眼牛尔，又摇了摇头。
“类似这种事以往发生的不要太多。民间可能知之甚少，但你不要忘了，在夷州岛上发生的任何事，没有什么能瞒过或绕过州长官的。”
牛尔冲着杨莉菁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凡是侵犯了瀛洲人在夷州根本利益的人或事，而他们又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解决的，极端手段就是他们最后的杀手锏……”
“现在生活在夷州的瀛洲武士浪人越来越多。他们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不定。即便他们被擒获，也与瀛州官方或者其他什么瀛洲机构扯不上任何关系。更何况，还有众多不计其数的，不知祖宗为何物的汉奸走狗味方番！”
杨莉菁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明显是在发泄着什么，尤其是味方番三个字。
她是把神州话与瀛洲话混合在一起用了。
在东胜神州，神州人把当年那些给瀛洲侵略者当走狗的人，称之为汉奸走狗卖国贼；在瀛洲人嘴里，则把那些与瀛洲人亲善并供其驱使为其卖命的夷州人，称之为“味方番。”
听到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牛尔终于还是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那你觉得，秦长官这件事还有没有翻盘的可能？”
杨莉菁再次摇了摇头。
“微乎其微。唯一的一线希望，只能寄托在陪审团身上。然而谁又能保证，陪审团的那些人，不会被瀛洲人以及那些味方番收买呢。”
“大陪审团还是小陪审团？”
“当然是小陪审团。人数越少，才越容易控制。瀛洲人这一次不但证据确凿，撒网也很大，几乎就是志在必得。”
牛尔沉默。
夷州的陪审团分为大陪审团和小陪审团。
大陪审团只适用于刑事案件，由二十三人组成。其主要职责是决定是否起诉，可以在任期内(一般为4周)审理若干起案子。
而小陪审团则直接参加审判，能决定被告人是否有罪。而在民事诉讼中，小陪审团则是决定被告人是否需要赔偿。
小陪审团一般由六到十二个人组成，一案一组……
瀛洲人或者那些味方番想要控制六到十二个人，简直是太容易了。
但牛尔还是决定试一试。
“我想到了一个间接的办法，不一定有效，却也只能时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杨莉菁立刻眼神一亮。
“说说看。”
“你听说过赛德克巴莱吗？”
杨莉菁的眼神立刻就黯淡了下来。
“不过是一个原住民族群，还是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小族群……”
“你是哪里人？”
“生在夷州，长在夷州。”
“那瀛洲人统治夷州时，赛德克巴莱人的铁血抵抗听说过吗？”
“当然。也正是瀛洲人和味方番对他们绝种灭族的血腥屠杀，才造成了这个族群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点点人……”
说到这，杨莉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时间恐怕来不及。”
“所以，如果你相信我，那从现在开始，你就着手做两件事。一是想办法把庭审的时间尽量拖长；二是与发行量最大，影响力最大的传统媒体以及网络媒体联系，我要把赛德克巴莱的故事写成小说，在这些媒体上连载……”
杨莉菁对牛尔在东胜神州以及夷州的所为，包括那些公开以及未公开的信息，几乎尽在掌握，所以她自然知道牛尔耍笔杆子的天分和能力。
“只是，等到读者或者受众们有了反响，到采取一些相应的应援行动，这个周期恐怕还是要比较长啊……”
牛尔点点头。
“所以我们才要全力抢速度抢时间……如果每期能连载五千字以上，可能要一周左右才能连载完。当然，如果每期能刊载万字左右，可能两三天，最多四五天就能连载完了……重要的是，你还要发动一些水军来灌水造势，把造势的面铺的越广、越深入越好。”
杨莉菁点点头，表示这些事情她手到擒来。
“我也有两个问题……”
牛尔点点头。
“一是你这篇小说，对这件案子，对秦长官到底能有多大帮助，我是实在搞不太清楚；二是你现在还一个字都没写……”
牛尔叹了口气。
“对这件案子和秦长官到底能有多少帮助，能起到什么作用，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也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是关系到秦长官和他的这届班子，还关系到整个夷州的未来……”
杨莉菁神情一震，忍不住好好打量了牛尔一番。
“这篇小说即便不能对秦长官实现力挽狂澜，达到咸鱼翻身的目标，也能对唤醒夷州民众，引发民众对瀛州人和那些卖国求荣味方番的愤慨和警惕，唤醒他们对秦长官政绩的回顾，尤其是唤醒那些原住民对秦长官的感恩，对瀛州人和味方番们所有恶行认知的觉醒……对这些方面所产生的的作用，我是绝对有信心的……”
牛尔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这个故事我已经酝酿了很久，原本我是想把这个题材拍成电影的……现在以小说的形式先发表，虽然与电影的影响力不能比，但我觉得即便不能对秦长官提供直接的帮助，然而绝对会对夷州的下届选举产生重大影响。对现在的那些味方番，以及由那些味方番掌控的团体组织，也将是一种最好最有力的打击，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
杨莉菁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好像放松了很多。
“真没想到，你才这么点点年纪，竟然能把这件事想得那么深，那么远，让我有一种自愧弗如的感觉。亏得我还在长官府工作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你这个化外之人看得清楚，想得透彻。”
牛尔冲着杨莉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那你还墨迹什么，还要等我亲亲你，再采取某种方式鼓励支持你一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