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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维安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往下沉了一沉。

“醒了?”

阿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震惊地看过去,屋里点了一盏灯,暖黄的灯光映着那姑娘柔和的侧脸,像是一汪温泉水一样注入了他方才还有些惊疑不定地心底。

她放下手里的书,对有些发愣的谢维安道:“虽然我很想再让你多躺一会儿,但是武英殿那边的夜宴已经快要结束了。你再不起可就要被皇上指着鼻子骂了。”

撩了撩垂到嘴角的鬓发,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倒还真想看看你被骂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

那个笑容柔和而无暇,让谢维安忍不住想要靠她更近一些。

凑到近前,便见她眉眼一弯,眼角往上翘起来,翘出了飞扬的狡黠和灵动。

两人面前横了一块散发着玉兰香味的糕点。

谢维安愣了愣,“芙蓉糕?”

“徐安说你喜欢吃这个。”

盛筱淑将那块糕点直接塞到他嘴里,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道:“我看那大殿之上的东西再美味,也让人吃不下去。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去厨房做了些来。”

一听说是她做的,谢维安眉头抽一下。

但是因为是她做的,没舍得吐出来,还是试探着嚼了一口。

结果味道居然出奇地好,清甜不腻,入口即化,唇齿间都是玉兰花的香味。

“好吃吧?”

盛筱淑插着腰哼哼道:“都说了我做糕点的手艺可是司回都比不上的。”

“跟一个孩子比,你也好意思。”

谢维安边说边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衫。

盛筱淑问:“要走了?”

“嗯。”

“带上这个吧。”

油纸包里还放了好几块芙蓉糕,热腾腾的,闻起来清香扑鼻。

见谢维安收下,她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以后还是要好好睡觉才行,你看啊……”

“不用担心。”

谢维安走到门边,颀长的身形被月光拉长影子,他侧过头来,展颜一笑,像那天山上的冰雪初融,清冷,却真心。

“已经休息得足够了。”

顿了顿,他微垂了头,又补充了一句,“万国会过后,能跟我去一趟谢府吗?”

“咦,啊?”

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让盛筱淑有些没跟上趟,她下意识地道:“好啊,不过什么事一定要去你家说。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很不方便吗?可以让徐安或者白鹤传话……”

“我想让你见见我母亲。”

盛筱淑脑子宕机了一瞬。

谢维安看着她呆愣的表情笑了笑,“我先走了。”

直到人已经不见影儿了,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诶?

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坏了,该死的谢维安把谢府防得跟铁桶一样,她连半点风声都打听不到。

他母亲什么样啊?有喜欢的东西吗,喜欢文静些的还是跳脱些的,她她她,该穿啥衣服啊?

盛筱淑睁着眼睛,脑子被谢维安轻飘飘一句话给搅得天翻地覆,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风见早难得纡尊降贵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站着的盛筱淑盯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觉得十分奇怪。

“你昨日在武英殿上都不怕,怎么回去后还怕起来了,瞧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面前的新晋红人被什么胆大包天的人打了呢。”

盛筱淑木然地将目光落到一派安然自在的风见早身上,有些哑着的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红人?”

“父皇升了你的职,从四品司仪,在钦天监内仅在正使和副使之下。你是女子,这也算是千古头一遭了,不叫红人叫什么?”

“哦。”

盛筱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身份越高,皇上就越见不得她和谢维安靠得近。

“你不高兴?”

“高兴。”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将风见早面前的茶壶拎过来给自己满上了,然后才道:“皇上的赏赐,谁敢不高兴?我说宁王大人,你大清早跑一趟钦天监,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事的?”

问了却没人应。

她疑惑地看过去。

就见风见早似乎在发呆,心里登时升起一丝知己般的惺惺相惜之感。

很好,就连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宁王都会说话走神开小差,总算是有点正常人的表现了。

风见早沉默半晌,憋出来两个字,“大胆。”

“哈?”

盛筱淑沉默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不问直接就坐,还敢动手从亲王手里抢水喝的事。

仔细想想,这好像确实不妥。

但是做都做了,盛筱淑睡眠不足,脑子也不灵光了,干脆直接摆烂道:“宁王殿下,你看看,我问了你,你也会让我坐下的对不对?就算我不直接拿这个茶壶,我想要喝水您也总不能渴死我不给我喝吧,所以那些虚礼都是没必要的。”

风见早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只觉得荒诞至极。

“照你这么说,纲常伦理,礼乐之制,这些大徵赖以治国的东西全都是没用的废话咯?”

“那倒不是。”

盛筱淑抿着茶悠悠道:“治国需要礼制,是因为要给天下人看,让底下的人遵守制度,而站在顶端的人不管嘴上说得多好听,暗地礼都不会把这当一回事。因为这东西,原本就是用来制约天下人的手段罢了。”

风见早愣了一下。

她话锋一转,嬉笑起来,“还有一种情况也不用拘这些虚礼,那就是朋友之间。宁王殿下你呢,虽然人挺坏,性格也恶劣,但是有的时候心也不错,我认了你这个朋友了。”

风见早几乎要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给气笑了,沉声问:“你凭什么觉得本王要和你做朋友?”

他第一次在盛筱淑面前自称“本王”,身上的气势不加压制后几乎有些逼人。

盛筱淑却丝毫不害怕,眨巴眨巴眼睛,云淡风轻道:“殿下昨日不是想救我吗?”

风见早肯定知道那个时候站出来的人有多大的风险,也知道在那个时候出口帮忙在皇上心里有多减分。

但是他依旧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