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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死了。”文庸在山洞里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展昭亲手杀了他,一击致命。”

袁超和老萧在一旁沉默着。

文庸忍不住暴躁:“你们不是亲眼看见展昭受了重伤吗?你,”他指着袁超:“当初找罗天来的时候,不是说天魔教的麒麟尉无人能敌吗?”

“这……”袁超道:“江湖上确有此传言,并非我胡乱编造。”

文庸并非喜怒形于色之人,背负着手思忖半晌,语气缓了下来:“他杀了罗天,却放走了你们二人,也未追究我的下落……”顿了顿,又道:“此事并非完全没有转机。你二人寻个时机再去道观打探打探,看那展昭到底如何。”

袁超和老萧面面相觑,虽然极不情愿,还是只能应承了下来。

日出东方的时候,观里的道士提着几尾鱼、几样小菜回来了。

“道长!”展昭走上前去深深一揖:“展昭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道士将他扶起,嘿嘿笑道:“算起来你比我年长几岁,莫要行此大礼,能救你们其实也是我的造化。”说完提着鱼走向道观外的一处矮石台,又道:“我虽有几年道行,但还真没人叫过我道长,乍一听还挺不习惯,我姓陈名石,好多人叫我陈大头。”

展昭见他救人一命却是如此轻描淡写,心性随性洒脱,心中更是钦佩。

唐凤道:“陈大头,为什么昨日你一开始理都不理我们,后来却又出手相救?”

陈石道:“后来我见那伙人果然可恶,他又为了救你把命都豁出去,实乃义薄云天,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唐凤闻言甜甜一笑,两抹红霞飞上脸颊,也不再说话,低头摆弄着自己的长辫子进了道观里去。

陈石摇摇笑笑,望天叹了口气,将鱼在石台上摆开来。

原来这些鱼早已被开膛破肚打理好了,只是还混着些血水。那石台旁有个豁口的瓦缸,昨晚下了场雨,缸里已蓄满了水。陈石从瓦缸里舀起一大瓢水,和着水面上漂着的树叶一起往石台上泼去,血腥立刻被冲得干干净净。他又架起锅子烧水,丢下姜片、葱白、花椒,把鱼放进去,撒下一撮盐,不多时,一股鱼汤的清香就飘了出来。

陈石往鱼汤里撒下两把面条,道:“想来你们也饿了,我平常也是胡乱做些吃的,咱们将就吃点。”

唐凤端条小凳守在锅子旁嗅着香气,嘻嘻一笑:“管饱就行。”

这时展昭拉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有人来了。”拉着她站起来,避到门内靠墙处。

陈石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前晚逃走的袁超和老萧。那两人站在道观外三五丈远,却不敢靠近,探头探脑看了一阵,袁超朝陈石勾勾手指。陈石指了指自己鼻子,做出口型:“我?”

袁超点点头。

陈石望了一眼展昭,示意他放心,然后丢下那锅鱼汤面跑了出去。

袁超问道:“道士,跟你打听个事,那天我们走了以后,那个穿蓝衣服的怎么样了?”说着拿出一锭银子递到陈石手里。

陈石垂着眼皮把弄着那锭银子,答道:“没过多久就昏过去了。”

“真的?”老萧喜道:“那他现在如何,还有气儿没?”

陈石道:“还有气儿。要不你们进去看看?”

袁超勉强笑道:“倒是不用特地去看。兄弟,你帮我们看着点儿,既然昏过去了想来也是挨不过几日了。”

陈石也笑笑:“好。”

袁超又道:“你在做饭?这么香。”

陈石道:“早上在山下买了些鱼,熬了锅鱼汤。”

这两汉子成日窝在山洞里都是吃些干粮野果,听到鱼汤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袁超道:“这样,兄弟,你看你既然要下山买菜,又会做菜,我们山上还有些兄弟,都好几日没见着荤腥了,不如你每日给我们做顿饭,做好了我们来取就成。”

陈石听了直摇头:“太麻烦了,而且我做的菜也拿不出手。”

袁超连忙道:“我们不嫌弃,有口吃的就行。”说着又拿出一锭银子来。

陈石想了想,接了过来,问道:“你们多少人,我好去买菜。”

袁超默了默,见陈石那模样,觉得他不值得防备,答道:“十一二个。”

“好。不过今儿我是不下山了,明日午后来取。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既收了你们的银子,便只认你们二人,若是其他人来,我可不敢给。”

袁超和老萧应了下来,便离去了。

陈石一溜小跑回到锅边,手忙脚乱开始往外捞面条:“面要坨了,面要坨了!”

三人各端着一个碗或盆,围坐在门口吃面。陈石一边呼噜噜地吃,一边抽空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展昭道:“陈兄,你这一招顺水推舟既帮我们拖延了时间,又让他们上了勾。改日拿住这两人,定能找到文庸藏身之处。”

陈石得意道:“我见她腿伤未愈,你又拉她躲起来,知道你们还不想正面冲突,所以就顺便稳住他们。”

唐凤道:“其实我这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展昭道:“莫要逞能,昨夜疼得一宿未曾合眼的人也不知是谁?你先把伤养好要紧,反正他们最近也不敢下山。”

陈石看着他们,摇头长叹道:“我一个槛外人,救你们俩也就罢了,还摊上你们这等凡俗之事,真是!十多个人的饭菜,都能摆一大桌了……”说着突然看向唐凤。

唐凤瞪大眼睛:“看我做什么?我不会做饭,没学过。”

展昭道:“我大概能帮上些忙。”

陈石没好气道:“总之你们都别闲着。”

接下来的两天和他们设想的一样,袁超和老萧每日来取饭菜,看样子对伙食的改善颇为满意。他们对那晚展昭的突然出手依然心有余悸,只敢在观外问及展昭的情况,却始终不敢踏进道观一步。

唐凤的腿伤也好得很快,只因陈石自小在同沧城长大,对城内各家医馆擅长之症都颇为了解,又因为其父陈一海的关系,他请来的大夫自然尽心尽力,用的药也是上乘之品。

在这两天里展昭和唐凤的交谈中,展昭还得知了文庸的另外一些情况,也终于知道了唐家与他结仇的始末。

十多年来,清风寨的探子一直在追查“文庸”的下落,对他的底细知道十之八九。

他原名“刘勇”,开封人氏,前些年一直在开封附近活动,因为经常做些龌龊下作的勾当,在黑白两道都臭名昭彰。后来在开封混不下去,便外出四处瞎混。

唐连风当年还只是一个镖师,他的妻子李氏是寻常百姓之女,与唐连风一见钟情,结为连理。

那一年李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恰逢唐连风押镖远行,月余未归。

身为婆婆的唐母心中欢喜,用多年积蓄到金铺打了一套金饰,作为送给孙儿的见面礼。哪知却被刚刚从赌场出来输得精光的刘勇盯上了。刘勇尾随唐母归家,扒在墙头看见唐母拿着那包沉甸甸的金首饰进了儿媳妇的房里,当下决定夜里去偷。

当天入夜时分,李氏胎气大动,腹痛不止,唐母知她就要生了,忙去请来附近有经验的稳婆。待刘勇偷偷摸摸来到唐家时,却见李氏屋内灯烛明亮,人声混杂。他捅破窗户纸往里一看,瞧见屋内只有两个婆子和一个虚弱的产妇,胆子顿时大起来,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就冲了进去,逼问众人那副金器放在何处。李氏本就累得奄奄一息,又受到惊吓,立时晕了过去。稳婆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滚带爬地走了。

刘勇全然不顾唐母的苦苦哀求,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一阵,弄得一片狼藉,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并将其余财物也悉数敛走,扬长而去。

唐母见李氏未醒,慌忙外出去寻大夫,等大夫到时,便看见李氏不知何时醒了来,诞下一女,只是她自己脸色惨白,血流不止。纵然大夫全力救治也已回天乏术了。

唐连风回来以后,惊闻爱妻噩耗,悲愤交加,誓要找出当时进屋打劫之人,杀之而后快。他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没多久就查到了刘勇身上,但是刘勇生性狡诈,居无定所,一次又一次从他掌握中逃脱。

从此,唐连风一边悉心照顾女儿长大,一边暗中集结江湖上的各路人手。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清风寨渐渐在长江上雄踞一方,他也一直往各地布下探子查探刘勇的踪迹。

直到几年前,江湖上突然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作恶多端的刘勇已经被人废了武功,躲到了川黔一带。当时那些受过刘勇欺凌的武林人士便纷纷前往,想要借此机会出一口恶气。谁知却眼见着刘勇进了恶虎岭,在外蹲守了十天半月,也没见人出来。众人只道他死了,慢慢散去,只有唐连风在附近布下眼线,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终于让他们查出文庸就是当年的刘勇,虽然模样性情都大变,还是没瞒过他们的眼睛。如今唐凤得知从展昭口中得知文庸的妻子正是从恶虎岭出来的人,就更证实了他们的判断。

两人不禁感叹此人为了避仇竟生生忍饥挨饿,把自己从一个壮汉变成了一副病弱模样,连同言行举止一起伪装了这么多年,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