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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凝神一看,湖边耀目的光芒下依稀可见元隐的身影,正欲前去捉拿。忽然,塔猛地向下沉入湖中,将湖水激得飞溅而出,劈头盖脸打在众人身上。湖面也越升越高,变得浑浊汹涌,水浪如一面墙向岸边拍来,一个浪头下去,元隐已隐没不见。

潮水还在不断往外涌,众人慌乱起来,开始四下奔逃呼救。然而那水浪一波接一波,又急又快,不一会儿就漫过了栏杆,眼看又要漫过围墙,众人在水中沉浮,有人正经历着溺毙时的窒息,有人在不断挣扎呼救,院中的木凳和家什等皆漂在水面上。

展昭扶着一个向他求救的家仆站上凉亭顶,看着须臾间发生的不可置信的一切,他意识到这又是幻觉,就和刚才的海棠花树如出一辙,可是,他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水中哀嚎辗转,不得不一次一次将人救到安全的地方,减轻他们的痛苦。

浪潮汹涌中,突然飘来一叶扁舟,那船在浪尖上行走,看似颠簸,船头上却稳稳站着一个人。待船近了,便可辨认出正是那拿走玄灵塔之人,只见他背负双手,甚是得意,对忙着救人的展昭喊道:“展昭,任你武功再高,如今也奈何不了我了!”说完仰天狂笑数声,调转船头扬长而去。

展昭借力水中漂来的一截浮木,飞身跃上船头,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手里却突然空落,人消失了,从衣衫中扑棱出一只巨大怪鸟,往天边飞去。

展昭站在船头惶然四顾,突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站在湖边,湖水刚好没过他的脚背,而周围的人,有的在岸边,有的在湖里,湖水和原来一样浅,刚没过腰间。至于元隐,早已不见了踪迹。

众人皆摸不着头脑,有的道:“刚才我不是淹死了吗?”,有的道:“奇怪,刚才发大水,怎么一下子又不见了?”

展昭暗叹这邪术如此厉害,竟让所有人同时置身幻境之中,联想起陆仁甲所言,应该与玄灵塔有关。他嘱咐清醒过来的人清点人员以及在湖里搜寻是否有人不幸溺毙,自己则再次追了出去。

他在王府屋脊上往四处搜寻了一番,只见府里各处守卫也都调动起来了,暗忖:此人一心逃走,必定会逃出府外去。然而此刻月黑风高,长街寂寂,展昭追到街上,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想到此人丧心病狂,此处又是天子脚下,无论如何,还是决定先回皇城加强戒备。

正想着,却突然有人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展昭下意识拔剑出鞘,转头一看,来人正笑着连声道:“是我是我,展兄!”

原来竟是大头道人陈石。展昭无比诧异:“陈兄,你为何会在这里?”

陈石道:“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有难,这才不远千里赶来此地,已在京城落脚数日。”

“紫微星有难?”展昭心中一惊:“那你可推算出是何时?”

陈石掐指又算了算,点头道:“今晚,没错,就是今晚。”

展昭眉头紧锁:“那你打算怎么做?”

陈石道:“尽我所能,只是还不知道情形如何,”他嘿嘿一笑:“你得先带我进宫去见皇上。”

展昭道:“陈兄有未卜先知之能,展某虽想与你共进退,但禁宫有禁宫的规矩,展某无法随意带你出入。”

“哦,”陈石撇撇嘴:“行,那我自己想办法进去。”

展昭想起方才情形,忧心忡忡道:“若真有劫难,恐怕凶险异常,陈兄还是不要涉险为好。告辞。”说完等不及他答话,施展轻功向皇城疾行而去。

陈石看着消失在夜空中的身影,抱怨道:“走得真快,皇宫那么大,好歹你告诉我皇上住哪儿啊。”

他嘴上抱怨着,心想只有先进去再说,独自来到宫墙外一僻静处,瞧着四下无人,心中意念一动,忽地消失了。

却说皇帝赵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已晚,不觉有些倦怠,老太监陈琳便奉上茶来。赵祯端茶欲饮,却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往茶杯中定睛一看,这哪是茶,分明是一杯浊臭的血水。

赵祯大骇,把茶杯往案前一掷:“陈琳,这是什么?!”

陈琳正不明所以,只见茶杯“咣当”一声碎裂,那血水泼在地上,一股腥红之气升腾而起,化作一个赤足红发的夜叉。夜叉身形高大约有常人两倍,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向赵祯走来。陈琳骇得立刻挡在赵祯身前,大叫:“护驾、护驾——有、有刺客!”

幸而门外的太监和护卫闻声立刻冲了进来,将夜叉团团围住,欲要将他制服。谁知夜叉刀枪不入,众人纷纷出手,它却毫发无伤;且又力大无穷,将阻挠的众人如小鸡般提起,又胡乱抡出,众人伤亡惨重。

见到如此情形,已有护卫通传宫内各处增援,陈琳则准备护着赵祯先离开御书房。

这时,从殿外飘然而入一位宽袍广袖的道人,手持一柄拂尘,见了那夜叉,怒目圆睁,戟指凭空捏出一只巴掌大的桃木剑来,一声喝斥,那剑便直直向夜叉飞去,且越变越大,直如真剑般大小,一剑正中夜叉背心,穿胸而过,夜叉应声倒地,化作一滩污血,待众人上前细瞧,却又只见地上几块破碎瓷片、一滩茶水、还有些许泡过的茶叶。

众人啧啧称奇,惊疑未定。

赵祯见顷刻之间危机已解,来者似有降魔伏妖之能,也不觉大为惊奇,定了定神,当下给道人赐了座,称赞道:“刚才多亏了真人及时赶到!真人一身本领可谓出神入化啊!敢问真人尊号?”

那道长客气道:“贫道道号元隐。圣上仁厚爱民,今日贫道来助一臂之力,也是顺应天命而已!”

赵祯道:“原来是元隐真人。真人可知方才到底是何物作怪?”

元隐道:“回皇上,贫道昨日夜观天象,卜得紫微星将历一劫,始于今夜,这才匆匆赶来,至于方才的夜叉,”他掐指一算:“只是趁着天劫到此作乱的妖邪罢了。”

“什么,是天劫?”赵祯道:“依真人方才所言,真正的劫难尚未开始?那此劫到底如何,又该如何应对?”

元隐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皇上无须担忧,贫道既来此,此劫可解矣。”

陈琳重新端了茶上来,背对着元隐真人,挡在赵祯跟前小声道:“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

赵祯接过茶:“朕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只觉脚下大地似乎发出雷鸣般的轰隆隆声,随即地面颤震起来,天空中则是巨大的雷声轰鸣,数道闪电齐下,闪烁间照得皇城如同白昼。

元隐立时起身道:“大劫将至,恐怕整个禁宫都不能幸免于难!贫道自当竭尽全力,护皇上周全!”说着疾风般掠至屋外,竟腾空飞起,飘然立于御书房飞檐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将拂尘抛向屋顶,那拂尘闪出一片金光,给整个御书房的屋顶覆盖上一层璀璨的金色。

一时间狂风四起,空中不计其数的乱石,有小如鹅卵,有大如铜盆,不断从一团团黑云中坠落下来,竟成了石头雨一般。

御书房附近的太监、护卫们纷纷进屋躲避。各处屡屡有殿宇屋舍被大石砸中受损,残破花灯中的烛火四下散落,不时蔓生出朵朵火光来。说来也奇,唯有这御书房的屋顶固若金汤,斗大的石块落在其上,只听见声声闷响,接着石头便从屋顶滚落一旁。

赵祯站在门口眺眼望去,想到宫内不知有多少伤亡,多少屋舍物件被毁,自是痛心疾首。

话说陈石闪入宫墙内,虽按堪舆之术估了个大致方位,奈何皇城之深,守卫之严,他又不敢在人前施展斗转星移之法,唯有一边东躲xZ,一边寻找皇上的所在,经常慌不择路。

这不,他穿过一道拱门,一脚刚踏上回廊,就看到一列护卫往这边巡逻而来。他忙闪身退回门后。

那领头的侍卫乃是程冲,眼尖瞥到了一个人影,喝令巡逻的队伍停下,带上两人朝拱门走来。陈石听见动静,慌张中看了一眼旁边修葺的灌木丛,轻手轻脚挪了过去躲在其中。

程冲狐疑的目光四处搜寻,正要往灌木丛走去,忽然一名护卫匆匆跑过来:“程副统,王统领有令,速到御书房护驾!”

程冲来不及多想,立刻跟着那护卫折返回去,一边挥手带着队里的兄弟朝御书房赶,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那护卫压低声音道:“有刺客,可传话的人悄悄告诉我说……好像是闹鬼。”

程冲抬手削了一下他的脑袋:“胡说八道,在宫里做事这么久了,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传的?!”

陈石听见那护卫所言,知道他们是保护皇上去了,忙溜出来留意他们所去的方向,远远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段,正庆幸自己终于找到捷径,天上却突然风云变色,电闪雷鸣,四周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陈石被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眯缝着眼看向天空中数十道交错的闪电,感叹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暗道:“不对呀,这一劫不是天劫啊,乃是有邪物作祟,怎么雷公电母都出动了,而且效果还这么夸张?”

正想着,伴着轰轰隆隆声,天下如下雨似的,落下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块来。陈石血肉之躯,唯有抱头鼠窜,尽可能躲着大的,却躲不了小的,一时之间全身上下被砸得生疼。看见前方有座凉亭,正要躲过去,只见一块巨石落下,将凉亭砸破了半边。他欲哭无泪,身后却突然被人一扯,拽进了旁边的假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