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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就此别过了。”四人只是简单收拾行囊,向着准备朝着山脚下离去。依旧兴致低落的白毅反而成了落在队伍最后头的那一个。提早结束这一段旅程,起码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姐姑爷,下山以后我们会往东二十里,届时再御剑飞行,这样子也能吸引到一部分谍子的注意力,能给他们制造点假象。”白安平想着走之前能帮一点是一点。

白玥魁点点头道:“十里即可,朝廷若是真想下手,那些星官迟早会出手锁定我们。都早些回家,免得节外生枝。”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便无需多言,一行人向山下走去。白毅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竹林中的众人,目光微动,良久还是转头跟上了队伍。

息焕看着远处那伙人的身影消失再山道上,再看了眼身前仅剩的两位白衣剑修,忍不住打趣道:“月开丫头,怎么这次这么硬气?你家老祖宗没在信里教训你?”

白月开翻了个白眼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家里的那位,信里教训的可凶了,但凶归凶,我想不想回去是我的事情。反正老祖宗不会真对我撒气,最多教训教训爹娘。从小到大,哪次犯错他们真舍得教训我?”

面前机灵的丫头得意洋洋,息焕也明白,月开虽然看起来最小好欺负,可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数这一家子对待子女最为宠溺,所以也养出了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大丫头。白玥魁也乐意和她玩在一起,只因为傻丫头最不拘束,不会真的把她当家族小姐来看待。

一想到回家以后又要被那位山羊胡子的老头给叨唠半天,白月开就恨不得一辈子待在山下,不回山上得了。再无忧无虑的少女,还是会有一点烦恼的事情挂在心头的,想着她便皱眉,掐起指头掰算起之前犯错老祖宗每次发火了多久。

“家里没劝你回去?”息焕没有转头,但白画生知道问得是他,白衣剑修依旧平淡如水答道:“信上说了,生死自负。不辱先人。”

一行家书,当然不会就这么短短几句草草了之。息焕是这道白画生家里的那位女人,是出了名的碎嘴,和自己这个闷油瓶一般的儿子,恰是两个极端,这次飞剑传书,少不了是那位姨亲自捉笔。白画生不提,八成是这小子凭着字迹,只看了自家老祖宗提笔写下的那一段。至于自己娘亲的废话,大抵是扫了一眼略过了。

“还真像你家那位会说的话。”少年郎感叹道。

白玥魁转身往回走,看见了那位正等着她的青衣女子,看着那副模样,少不了一番兴师问罪。

正欲开口,没想到蒲毓却施施然行了一礼:“谢过白姑娘了,这份恩情蒲毓一定记在心上。”

少女有些迷糊,没想明白对方唱得是哪一出,青衣女子已经转身往回走去。

“莫名其妙。”

嘀咕了一声,走回息焕身旁,刚好已经和两只妖族打作一团的青衣童子追逐着黄灯笼跑了过来。

阿晴在身后按住难得一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小丫头,邪笑道:“翠翠丫头,这位是小老爷,以后想要黄灯笼,就跟妾身一起服侍好小老爷,听见没有!”

小丫头当然不会答应,不服气道:“息焕哥哥可是要护送翠翠南下的,理应是你服侍我才对!”

阿晴哑然,没想到此行的目标竟然是眼前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想着大妖的眼睛便多打量了一遍翠翠,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息焕也是配合,抱住灯笼的小丫头转头期待着看向他,少年郎也跟着点头道:“阿晴,保护翠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是她受伤了,你也别待了。”

一听说自己有了任务,一种庄重的使命感顿时充盈在心中,妖族少女立刻背脊挺得笔直,肃声道:“是,老爷,交给妾身,一定保证翠翠小姐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到。”

说着那双赭红色的妖瞳还得意洋洋的撇了一眼翠翠怀中的黄灯笼,有了铁饭碗的大妖,就是要高人一等。

翠翠笑嘻嘻的对息焕勾勾手,示意有悄悄话要对少年朗说,待他把脑袋凑过去,小丫头特意把手圈成喇叭状,贴在息焕的耳旁小声道:“其实蒲毓姐姐不生气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走的事情。看起来很凶的白姐姐能留下来,蒲毓姐姐已经很感激了。她早就问过翠翠了,要是就我们两个单独南下会不会害怕。所以哥哥你别担心。”

小丫头说完还眨了眨眼,示意他要保密。却不知听力出众的二女早就竖起耳朵把所说话语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不远处的蒲毓闭眼出声道:“翠翠,过来,姐姐看你最近好像没背书了。”小动作立刻被发觉的小丫头立刻如耷拉下脑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息焕。

一转身看到那具白衣身影就站在自己背后,灵气十足的小丫头小心的抬头瞄了一眼,白衣少女面色如常,伸手摸了摸她那两个圆鼓鼓的发髻,吓得青衣童子立刻抱着黄灯笼跑开。

息焕看见眼前场景,忍不住大笑出声。

东岭雪山,屋外常年大雪连天,天寒地冻,院中积雪一如三扫,依旧落成软软一层棉花般的白色地毯。铺有地龙的屋内温暖如春,屋主甚至太特意照顾到了面前六位老人的身体,命令仆人多添了些火炭。

暖香萦绕的大厅里,堂前两列坐着六位老人,或高或矮,每一位都是一身黑色棉衣。此时的众人,面色都极为难看,齐齐盯着坐在首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那魁梧老人也是性格难得一见的厚脸皮,明知众人都在等他发话,偏偏闷声不响,只顾着低头喝茶,好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屁来。

座下老人里有个瘦脸老人忍不住骂道:“白衍生!你这不敲棍子不放屁的老东西,再摆架子哥几个给你丢外头去。”

真名白衍生的老人,也就是现任的白家家主,息焕和白玥魁的爷爷。闻言挑了挑花白的剑眉,不服气道:“你打得过我你就来,怕你不成?”

两个年纪加起来得有两百岁的老人,出言却是如同孩童犟嘴一般不找调。

座席间一位面貌斯文的老者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孩子们大概都收到信了,衍生,你真放心自家两个宝贝孩子孤身在外,山下的这场乱世局,掺和进来的手,有不少都是山上的。”

另一位福星相的矮胖老头缩成一团,连声道:“对对对,有白毅他们几人在,多少有个照应,虽比不上你那宝贝孙女,可放在山下,我们那几个孙子在同龄人里也是天才级别的剑修。二十岁之前的十一楼女剑修世俗罕见,可不代表天下修行者都是登楼境啊。”

白衍生依旧坐那慢饮手中茶茗,事不关己道:“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什么时候做事情这般畏畏缩缩了,当年山下闯荡的时候,可没得现在这些小家伙这般好的待遇。又是给钱又是塞法宝的,不一样闯荡出来了?说你呢儒唐老头,你家月开丫头,身上法器可没少给吧?”

被点到名的那位瘦脸老头,有些害臊道:“没呢,我倒是想都给啊,小丫头从小她爹娘惯的......最后就带了百余件下山吧。这次传信,八成她是不会回来的,这小祖宗哟。”

谈及那个可爱孙女,瘦脸老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没办法,小祖宗胡闹归胡闹,可每次一口一个爷爷叫的,都甜到老人心头上。

在众多爷们里面唯一的一位老妪,身穿华贵黑色貂裘,实在看不下这群老头不着边际的插科打诨,向座首的老人问道:“衍生,让我们这样传信给孩子们,到底是做给谁看?山下白家长脸了?还得老祖宗给他们赔不是?”

众人一听那个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的山下家族,不禁神色严肃起来。一时间各位眉宇之间杀气外溢。

白衍生赶忙解释道:“他们也配?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头我第一个下山掀翻他们白家!”

话说得很霸气,就是听起来怪怪的。

老家主想了想,有些忧心道:“山下山上,恍若两界人,但其中关联,又如树根般盘虬交杂,那些大家族,背后少不了某个大门派的支撑维系,这一番和百里文山撇清关系似得飞剑传书,其实是在告诫某盛名在外的大剑宗,年轻人的事情老家伙少插手,不然的话......”

白衍生想起前几日南淮传讯而来惨死在那万剑阁楼顶的男剑修,听闻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家那个出手利落的丫头,老人是既欣慰又紧张啊,这样子霸道行事,那不得六十岁前就砍翻东陆了?

一想到白玥魁那张瓷娃娃一般很少笑的俏脸,老人就不禁乐呵呵的。座下众人看见家主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一半知道是在想孙女了,一半相信是老年病犯了。

座在家主右手边挨着的一位白发老人,魁梧健壮程度不输座首的白衍生,一生杀伐气息,即使在山上百年也未曾消磨,此刻望向家主左手边的那位老妪,询问道:“碧尘,你家大外孙,会不会留在队伍里?”

老妪一想到那个从小听话老实的大外孙,狐疑的摇了摇头:“大抵是不会了,白毅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乖巧,其实太软,是能当柱石的材料,却不是能成大器的人,不像你家画生,从小就有股死劲在骨子里,虽然太过锐利了些,但作为剑修来说总归是好的。他这次若是执意留在队伍里,我才真开心啊。”

白发老者也不介意老妪这样评价自己的外孙,哈哈笑了两声,他相信那小子是不会回来的,不说别的,但是和姓息的那层关系在,白画生也不会丢下白衍生的孙子孙女不管。

有人突然想起白衍生的那个外姓孙子道:“息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三年了迈进筑胚期没。”

瘦脸老头打马虎眼道:“筑不筑胚的无所谓,别被他那个半吊子师傅带坏了就好,衍生也真是,就这么放心把宝贝孙子给那流里流气的老头?也不怕沾上他师傅半点坏习惯?”

老妪突然感慨道:“这群孩子里,就小息焕压力最大了吧,同龄人都在剑道上高歌猛进,只有他一人依旧原地踏步......”

座首的魁梧老人不说话,一挥手打开屋门,堂外雪景映入眼帘,东岭的雪,百年来都不曾看腻过。屋内地龙走势讲究,屋外寒气分毫不入。

众人纷纷看向屋外雪天,这一刻,都想起自家孩子了。

是啊,压力最大的莫过于他了。老人心中叹息道。